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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仙剑穿越之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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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穿越之张四

  重新改了一下。不知管理人员为何修改标点,若有必要,烦请再改一次。

  仙剑别传
  
  (并不严格依历史及各行各派真实情况来写。如单单一个“无量天尊”,道家本无此称呼,但这称呼实在语感不错,评书中用的人也多,就也用了。此类情况不在少数,不再赘述。)

  一、余杭春日
    
  党阳有气无力地仰卧在田边,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嘴里念念有词:“余变乃魂幻成灵体子诀……”闭目一会,便苦笑了,心道:“真也怪了,这秘笈还是不行啊!”
  他的前世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山东省的一名农村孤儿,经过一番奋斗成了一名大学生。因被一无赖调戏一名女子,激愤之下便热血上头,打将起来。可前世的他体格便不咋的,那无赖身边一帮弟兄众多,哪是他能惹的。结果自不量力,被活活打死在大街上,待得醒来,竟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古代小山村里。
  党阳前世虽是名大学生,按说学问不算低了,可惜却是学的古汉语专业,在这偏僻的小山村,自是毫无用武之地。其实,当时的他对这专业本无丝毫兴趣,报它,仅仅是为了录取分数低,好考罢了。虽无兴趣,但学得好了毕竟也多少牵扯着他的前途,他人又聪明,大学成绩却是相当好。从小便为孤儿的他生性内向,活了二十几年也没什么朋友,倒喜欢到处乱走走,却又不是游历名山大川,净逛些偏僻幽静所在。有一次,在游逛一座无名小山时,险些给雷击到,谁知明明他人便站在山巅,雷却莫名其妙击碎了紧挨身边的一块大石。那大石明明矮他许多,为何能替他挡过一灾?这让他惊诧莫名。一番检查后,结果竟由被击碎的石块中发现了一张皮质怪纸,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细细读之,便见开头几字曰:“余变乃魂幻成灵体子诀……”竟似是一篇古人的练功法诀,只是文句古怪,就连他这个古汉语专业的也实在看不懂。他也曾千方百计给几个武道名家观看,都是瞟过一眼,摇头笑了笑便还给他,再不多看。后来他才知道这类武功“秘传”法诀网上到处都是,毫不出奇,也难怪人家不稀罕。他也曾根据自己的理解勉强练过,并坚持整整一年,却是毫无所得,反给同学暗暗嘲笑,也便死了心。只是这纸质颇为奇特,使力撕之不坏,火烧不伤,便一直留了下来。谁知他在前世人已死了,这张怪纸竟是随他而来,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再也取不下来。现在他自知道这秘笈定非寻常,曾心道莫非真如一些网络小说上说的,前世时工业化造成天地间灵气不足,导致无法修练?如今一试,仍是难以参解,好生失望。
  现在他却成了一名农家人,不,应该说是一名渔夫的儿子,只是父母双亡,倒和前世一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孤儿便孤儿罢,他也当得惯了,没什么了不起,可如今的他刚满十岁,却让他如何自力更生?在这农村,光是打渔,收成颇不稳定,渔夫便也是农夫。这两天天气一直不大赏脸,他便是今早从海里挣命爬上来的。躯壳中原先的那个灵魂,已是死了罢。人家久经海浪巅簸都淹死了,他就更不必提。党阳虽是继承了这个躯壳,记忆却没得来多少,知道这人叫张四,还知道家在哪,他家的地和海边在哪,父母皆是农家人,没什么文化,起名甚是随意,因他是四月生的,便叫张四了。至于别的,像这是什么村,村里有什么人,却一律不知。回到家中,很快便发觉了胸口那秘笈,惊喜了老大一阵,却最终发现仍是无法参透。现下,他只得老老实实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打算了。唉,实在下不得海,他又不通农活,想到诗中云“锄禾”,便勉力扛了锄头,到了自家的租地所在,却是种了一片绿油油的麦苗。在麦地里锄草耪埂忙活了半天,直将小胳膊小腿累得骨软筋麻。
  “四儿啊!苦了你啦。”却是一名大汉也拎了铁锨和一个小麻袋上得地来,见党阳像条死狗似的躺着直喘气,不禁叹了口气道,“你啊,也别太拼命。你还小,累垮了可不是玩的。你爹让老龙王召去了,那没法子。可你娘年纪轻轻的就丢下你撒手去了,还不是拼命太过?可怜你娘死不瞑目啊!”这名大汉生得大体甚是平常,只有嘴唇特厚甚不寻常。叫什么,党阳自是不知。
  党阳坐将起来,就见那大汉用那铁锨在自家租地里一锨锨的扎下去,黄褐色的土块便纷纷翻将起来,再用锨头拍得粉碎。那小麻袋早解开了口结,他伸头一看,里面却是切好的土豆块子,便道:“叔,种土豆呢?”
  那大汉翻着地,头上扎巾正随风微动。听了党阳这话,便道:“土豆?这叫土豆啊!王二叫洋芋哪。还是土豆这名好。是啊!这西洋土豆也就刚传咱这儿来,可真是好东西,一亩能出差不多两千斤了,又不争地。上年王二说了,我还不信。这不,人家得了便宜了不是?家里有了存粮,还讨了房媳妇,嘿嘿。”
  党阳便将两条依旧酸痛难当的胳膊然劲伸了伸,看着自家租的那似乎茫无边际的一亩来地,暗暗发愁:“叔,我看你翻地也翻得慢慢腾腾的,家里没牛吗?”
  大汉听了,“嘿”了一声,笑道:“你小子倒是人小鬼大啊,还牛?犯愁了是不?呵呵,咱这余杭村里就村北老丁家有牛,人家什么来头?地主老财!别指望了。好了,也歇了半天了,起来干罢,不怕慢,就怕懒!你看着地多?只要慢慢干,别停了,嘿嘿,地还真嫌少,就是老丁家不租给你,咱也没那功夫,也租不起。”
  余杭村?听着耳熟啊!党阳愣怔一下,便抓起锄头来在地里东一下西一下乱耪着,心里暗暗核计:“这地名我定是听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心里暗想:“反正自己‘失忆’这事怎么也掩盖不得,我看这大叔不错,便给他说吧,也好打听一下村情。”便道:“叔啊,我就老实跟您说罢。今早我去了海里,谁知风浪太大,差点淹死,到现在,竟是什么事都忘了。叔,您老人家,嘿嘿,叫什么?”
  那大汉一听,便将铁锨在地里狠狠拍了一下,大怒道:“好啊,你这兔崽子,竟连你三叔都忘了。我说今儿怪呢,老是叔叔叔的,就不叫三叔哪!小兔崽子,我告诉你,我叫林三,在这村里的本行却是个木匠。你说什么?差点淹死?唉,我就说罢,这打渔不是好行当!你爹他就……要不是你爹早早去了,你娘能累死嘛。你既是什么都忘了,我就给你说说。这个村叫余杭村,靠着海的……咦,你说我这废话。你三叔我好歹还有把子力气,咱两家地又不多,我就在农活上帮着你点儿。至于吃的嘛,那还得看这土豆到底能产多少了,哦,对了,你要饿得狠了,就上村西的客栈里找李大嫂,你可别叫大嫂,得叫大娘了!她这人还不错。”
  党阳点了点头。地里种满了小麦,也只能任它长着,实在也没啥好干的。他跟林三又拉了阵闲呱,倒将村情摸清了不少,便道了别,抡了锄头往家走去。张四一家本是渔夫,自是离海不远。一路往东而去,便见满地绿意,几乎全是种的小麦。路旁垂柳丝条缓缓地摆动,远远看去却已微微泛出黄绿,倒挺好看的。再往远处眺望,山林青葱,几里之内竟是颇为清晰,深深吸了口气,但觉清彻入脾,不禁暗暗赞叹,这古代空气就是没说的。
  正看得出神,脚下忽“啪”地一声大响,惊得党阳浑身一个哆嗦,那锄头便“咣啷”一声撒手扔在地上,“噔噔”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定神一看,却见脚下满是炮仗皮屑,一片青烟正四下弥漫。便听一阵鸦鸟般的大笑,扭头一看,便见一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撒腿逃了开去。党阳大怒,想追却又没了力气,只得拾起锄头,冲那童儿方向使劲啐了口唾沫,恨恨道:“真是人憎狗嫌啊!”
  回到家里,将锄头往院内地面上一扔,便几步走进那破茅屋内,往墙角那张黑乎乎的矮脚木床上一仰,那床便“吱吱呀呀”乱响,顿觉浑身懒洋洋的又痒又酥,实在好生舒服,不由胡思乱想起来。想了一阵,便将手伸入怀中,反复摸弄着胸口上紧贴的那张皮纸,心道:“这秘笈不知有何古怪?唉,实在参悟不出啊。往后该怎么办?难道我就在这儿当一辈子农夫吗?”渐渐地,眼皮沉重起来,便“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党阳揉揉眼睛,发觉天色仍亮,看门旁日影,太阳已经偏西。坐将起来,忽地便觉肠鸣轰轰,饥饿难当。下得床去,在屋里细寻半天,只在屋角一口瓷缸底发现约摸一斤麦子,还有一些野菜,大多叫不出名。想到林三说这张四的娘“死不瞑目”,不禁悲从中来。谁说不是呢,家中凄惨至此,她便撇下幼子撒手而去,如何走得安心!罢了,自己向无父母,说来倒是从未谋面的她更像是自己妈妈。既是继承了她儿子的身体,那便就叫张四罢。何况在这村里自己向来便叫张四,非要硬叫党阳,实在诡异了些,大是不妥。
  好在灶屋还有一些干柴,张四便烧了小半锅开水,将缸中麦子下了半斤光景,又胡乱下了一些野菜,结果却煮成一锅半稀的怪粥,看上去挺别致。看着这四不像的粥食,他不禁暗暗苦笑:“自己做饭次数按说也不算少,这次却叫无可奈何。”等得有些凉了,便舀了一勺尝尝,太缺盐了,极是寡淡无味,好在肚中饥饿,倒是还能下咽。他皱了眉头硬吃光了,觉得肚中好受多了。坐在饭桌旁,他暗暗发起愁来。家中粮食只剩一顿吃的,下一顿却当如何?难道还真去那客栈中要?若总为了顿饭前去讨扰,莫说人家难免心烦,便连自己也抬不起头来,看来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干此丢人之事。随即又想,何不前去问问,人家是否需要小二?这样自己也算自食其力。
  吃过饭后,张四出了家门。大风依旧,只是天上乌云没那么厚了,似有放晴之意。沿了一条土路街道缓缓西行,走不多时,便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这户人家门庭倒是不小,上面的木活儿也显得颇为精细,下边黑漆漆的大木门光亮亮的,乍一看倒有几分大户人家气象,只是院落窄小局促,和那阔大门庭一衬,顿显虎头蛇尾。这便是林三家的家。张四走过去敲了敲门。不一会,便听林三在里头嗡声嗡气道:“谁啊,敲什么敲,门一推就开!”
  张四心里暗笑,这位三叔确是爽气性子,让人看了痛快,只是未免也有几分马大哈罢。推了推门,便开了,果是没闩。张四进了林三家的院子,便见里头杂草丛生,东一撂西一架地多是木匠工具,散散落落摆得到处都是。一间土坯房正冲院门,房门大开。
  大概听到了动静,便见林三探头出来,见是张四,点了点头道:“四儿啊!你来我这做什么?总不成也想打件什么木活儿?”
  张四忙摆摆手道:“三叔,不是不是!我想去村西的那个客栈当个小二,也好自食其力。不过我已记不得那客栈位置,还请三叔告知。”
  林三走出房门,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喟然叹道:“这可真苦了你,小小年纪就得出大力了。不过李大嫂人还不错,不会让你累着。走,我带你去罢!”
  大概这余杭村民风淳朴,或是林三自觉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人惦记,并不关门。他领了张四沿一条大街西行十多分钟,往北拐了拐,再往西行,便见一间挺大的两层木楼,看起来倒挺新的,在余杭村里应算是数得着的好房子了。木楼门挺宽阔,刷了褐色的透木薄漆。门两旁挂了两排大红绸布灯笼,颇有几分前世电影中《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意味。待得走近,便见二楼门檐上方挂了一块焦黄的匾额,上书“逍遥客栈”四个大黑字。
  逍遥客栈!余杭村!张四!李大娘!……
  张四只觉头脑中“嗡嗡”乱响,一时间惊得张大了嘴巴,指了那匾额说不出话来,心里便如开了锅似的:“仙剑奇侠传!怪道我觉这余杭村名字耳熟,原来如此!原来我便是那游戏中的那位厚道船夫张四。啊,赵灵儿!”想到赵灵儿,他心里竟一阵阵发热。当年玩仙剑奇侠传时,他便暗暗对她心生爱慕。赵灵儿实在太好了,人既美,本事又大,性子还那么温柔,简直是中国古代女子的一切优点全集备了。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自己既是已成先知,能否捷足先登,娶得赵灵儿?反正李逍遥即便没有赵灵儿,还有林月如和阿奴呢,绝对亏不着他,自己这番核计似也不算太过缺德。
  “怎么着,傻了?”林三见张四愣愣发起呆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瞅,便也在那匾额上看了看,却是大字不识,便奇道:“四儿,你识字?莫非上面字写错了?不会罢,李大嫂识得字的啊。”
  张四醒过神来,忙笑道:“三叔,我是看这楼房这般阔大,李大娘应该很有钱罢?”
  林三听了,愕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李大嫂有钱?哈哈,咱这地方,别的没有,就树多!她这楼房还是我给盖起来的,到现在还没还清工钱,你说她是不是很有钱?哈哈!”
  张四也随了哈哈大笑,掩饰过去。便随了林三进了客栈,却是看得暗暗摇头。客栈里摆弄得乱七八糟的,本来没多少东西,也就几张饭桌,按说挺宽敞了,可这桌子东一张南一张的,竟显得颇为拥挤。没见什么客人,生意怕是好不到哪里去。迎着店门便是一槐木柜台,刷了清漆。柜台里坐了一名瘦巴巴的中年妇女,正就着柜面拨打着算盘。张四知道这定是李大娘了,便凝神细看。她约有三十五六,肤色黑黄,双颧高突,眼小嘴阔,实无任何美感,反有几分丑怪。忽地,他心里一动:“是了,任赵灵儿再怎么柔顺,她绝对不会嫁给一名农夫罢。那什么秘笈是难以参透了,很可能根本不是什么秘笈。不过眼前这李大娘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武林高手,便连她的侄儿李逍遥都不知道,要不要偷偷拜她为师?”
  李大娘抬起头来,见了两人,便犯起了嘀咕,心道这林三莫非是来讨债的?可也不像,林三不是这般人。她站起身来,却是中等个头,张四暗暗估摸了一下,约有一米六左右。
  “我说三兄弟啊!”李大娘生了一口沙哑难听的嗓子,张四却是恭恭敬敬站立着,不敢有丝毫笑意。便听她又道,“你带四儿来干什么?”
  林三拍了拍张四的肩膀,哈哈笑道:“嫂子啊,我呢,给你送个小二来,四儿人很勤快的,你情放心。”便将张四情况说了。
  李大娘“嘿”了一声,没好气道:“四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还用你说!正好,我家小李子整天价野玩也不是事,你就帮我管教管教,也说不定多少能帮你些忙。”
  林三不禁咧了咧嘴,心道你家那小子,可是全村最出名的捣蛋鬼,指望他给我帮忙,那是不用想了,不帮倒忙已算烧了高香。好在也就是花上些工夫罢了,最多再废上几块木头,这也算不了啥,这地方就是不缺这个。正沉吟时,就听李大娘扯开嗓门吼道:“逍遥!还敢躲?还不给我过来!”
  门口似乎有些动静?张四心神一动,便定睛朝门口看去。果见一只小脑袋悄悄露了出来,右手遮了额头,像个猴子。却是个小男孩,眉目颇为熟悉。他见三人看他,马上又缩了回去。这时便见李大娘虎起脸来,重重哼了一声。那个小脑袋重新露将出来,两眼贼溜溜左转右转,便闪出身来,几步走到三人跟前,叫道:“四哥好,三叔好,当然,婶婶最好。”说罢便溜到李大娘背后,伸出小拳头在她背上轻轻捶着,呲牙笑道:“婶婶,您老人家劳累了,侄儿给您老人家捶捶。”说罢,便冲了张四笑道:“四哥,今早儿,这个嘛……”
  张四蓦地认出,可不是?分明就是那放炮仗吓了自己一跳的捣蛋鬼嘛。当时又累又乏,还真是气得不轻,这会儿倒没多少气了,何况他身体虽小,毕竟是个成人的灵魂,哪能跟个小孩一般见识?便也笑了摆摆手,示意无事,心里却道:“还真是的,这李逍遥可真不省心。也不奇怪,七岁八岁讨人嫌,他正是这个年纪嘛。”
  林三终究还是抹不开面子,再说也觉没啥了不起的大麻烦,便道:“好,嫂子,我答应了!我说小李子啊,我林三的木活儿,那可真是咱余杭村头一把金交椅,你呢,到了我这儿,那就大大地有前途了。我说你呢,到了我那儿啊,就得老老实实的学好这门手艺,可不许再调皮捣蛋。”
  自家这侄儿实在太过闹心,这般下去岂不成了地痞无赖,如何得了!李大娘早就头疼不已,听林三答应了,不由喜笑颜开,连声道:“那就拜托三兄弟了!嫂子谢谢你了!小李子,还不拜见师傅!”
  李逍遥人小鬼大,从小便向往武士剑侠之类,哪里想干什么木匠活儿?可自家这婶婶向来治人简单粗暴,若不应下定是皮肉受苦,当下只得转到林三跟前,胡乱拱了个手,笑嘻嘻道:“师傅在上,逍遥有礼了。”心里却道:“就凭你这德性,还想管我?老子有的是招叫你头疼。”
  林三瞥了下脚下日影,发现天色渐晚,便道:“好了,嫂子,日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早就叫小李子到我那去。嫂子你情管放心,有我林三在,包管明师出高徒,你家这小李子往后那肯定是响当当的一把好手,那是肯定地跑不了的!”又对张四道:“四儿啊,你就在这里帮着罢。凡事多听你李大娘的,她这人莫看样子凶恶,人可是好得很,你就情管放心,肯定地饿不死你。咦,嫂子啊,你脸色儿……啊哈,好好,我就走了,走了!”
  待林三走后,李大娘看了看张四,温声道:“四儿啊!你这孩子可怜得很。你家嫂子生前跟我好得很,我是看着你看长大的,你就跟我儿子差不多少。我这客栈里也没多大活,你也不用紧着来,只须在饭时一块来坐坐,陪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也就是了。”
  李逍遥听了却甚是委屈,大声叫道:“好啊,婶婶,他跟你儿子差不多了,那我这侄子岂不还远了一层?你对四哥这般好,对我却是又打又骂,好不公平!”
  张四暗道:“你这小家伙,好不晓事,岂不闻打是亲骂是爱!你婶婶才真是疼你了,我才是真正远了一层。不过这李大娘倒真是面恶心善。往后我可就靠她了,可不能不懂事。”便道:“大娘,逍遥弟弟年纪还小,很多事还不懂,您老人家也不怪他。往后逍遥就是我弟弟,我自会好好照看他。”
  李大娘听了,心下甚慰,连连点头道:“四儿啊,你这性子好,本分,啥时候小李子也能这般就好啦。小李子,听着没有!”
  李逍遥见李大娘声色严厉,连连点头,却更是暗妒不已,心道:“这张四可真会耍乖卖好,定不是好东西,老子还要你照看?装什么好人,我呸!”
  当下说好明天一早便来。回到家后,张四便往床上一躺,暗暗核计。这李大娘将满身武功藏得甚紧,就连自家侄儿也从不教,何况是他。自己贸然求教,定不讨好。不过,想那李大娘到了十年后还是身手不凡,看来定是没有放下练功。看来只有暗暗观察,待得发现再去求教,她总不好意思矢口不认罢!嗯,便是这般!主意既定,心情一片平和。过不一会,他已是困意上涌,睡了过去,却是无梦无魇,恰似婴儿。
  不知多久,张四忽觉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只觉四周霍地一亮,不由吓了一大跳,心道:“便是我睡过了头,已是大白天,可自家这小屋内本甚昏暗,如何这般亮法?”
  再一四下环顾,更是吃惊。便见四周空空荡荡,横无际涯,更有无数白气缭绕,如梦似幻,实不知到了何种地方。忽觉脚下空空,往下一看,顿时大惊,自家竟在半空飘飘悠悠,脚下数十米处全是蓝蓝的,却是一片茫茫大海。
  正惊疑间,下方海水翻涌起来,便如煮沸也似。海水翻涌愈烈,不多时,已是巨浪迭起,越发凶恶,浪头竟渐与脚底齐平。忽地,耳边传来一阵吟鸣,声音甚是宏大,与浪声呼喝相应。张四心下惊奇,便循声乱看,却只见处处全是片片恶浪,哪见其他异状?实不知何物所发。
  蓦地,离脚下老远的两旁海水中竟是平静下来,泛起两团白花花的水沫。那儿水面渐渐旋转起来,原本浓白的水沫散作点点漂动,嵌在乌蓝的海上里宛若星空。水面旋转愈快,渐渐形成两个漩涡。漩涡越发深凹,宛若巨大的碗口。待到碗口深达两米左右时,那“碗”底“嚯”地劈绽开来,分作两半。便听“呼噜噜”声起,劈口处顿时钻出两物,一黑一白,愈出愈长,咆哮不休。张四定睛看去,便见它们身粗约有一米左右,黑的乌亮,白的如雪,头部似马似鳄,双目足有足球大小,两颊颔下扎满虬然青须应风乱舞,竟是两条狰狞长龙!
  这两条龙硕大的头部剧烈振动,长声咆哮,似因何事怒不可遏。两道粗大的浪柱托了龙尾,竟将两条长龙送至张四眼前,在他面前悬停,龙睛金光四射,直逼眼底,端地凶神恶煞。张四见了,只觉打心眼深处冰凉冰凉的,心道:“莫非它要吃我?”一吓之下,浑身肌肉再不受约束,“突突”地跳动不休,已是筛糠般哆嗦起来,心道:“他妈的,看来我真不是当英雄的料,吃它一吓,竟怂成这般模样!让人听了岂不丢人?若让赵灵儿知道,哪里还肯嫁给我这怂包?不行!”想到温婉秀美的赵灵儿,心里竟是无端横生一股勇气,浑身便热腾腾的,先前那般心惊肉跳渐渐平静下来,暗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怎的到了此处,煞是古怪。”
  这两条长龙在张四眼前停住,浑身甲片闪闪发光,龙身中部幻出一道金光流动,耀花人眼。正当张四惊疑不定,两条长龙扬首长吟,吟鸣漫天悠悠回荡。张四忽觉胸口处有物震动起来,上下左右蹿动不休,仿佛钻进了一只调皮小兽。张四痒得难受,正要伸手去摸,竟如被铁汁浇住了似的,丝毫动弹不得。正着急间,只听一阵“劈劈啦啦”声,如同炒豆也似,便见一点点莫名豆大物体纷纷从胸口脱体而出,射向两条长龙。他心下惊骇,暗道:“莫非这两条龙正施展什么邪门功夫,要吸干我血肉?”却又不觉身体有何不妥当,纳闷异常。
  那点点豆大物体飞向龙体,却纷纷嵌在一片片龙鳞之上,斑斑点点,细痕道道,似是字迹。过得半晌,胸口震动渐歇。
  两条龙身轻轻一颤,又一颤,便飞速自转起来,越发快了,带动四周浪头随之转动盘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质砣螺。张四看得眼花缭乱,心道:“怪道人们叫那又细又高的急速旋风叫作‘龙卷风’,原来如此,果是极像了!”
  两龙渐旋渐近,半晌猛然顿住,口尾相衔成就环形,身上竟果有字迹闪闪耀然,黑龙身上闪的白字,白龙身上闪的黑字。张四心中大奇,定睛一看,便见黑龙身上写着:“余乃幻灵子……”往下看去,竟是一篇修练功法,叙述得甚是明白。尤令他惊讶的是这龙身之字竟是极为熟悉,上面所书秘诀却又绝然未曾见过,真是奇了。看了一会,两龙忽地同声长吟,身形缩小下去,渐渐那字迹再看不清楚。吟声渐低,仍是悠悠回荡,不绝于耳。那黑龙身上口诀却连一小半也未看完,张四不由大急,却又毫无办法。眼前忽地一花,一切景象再不可见,神智也变得迷糊起来。待回过神来,眼前却已微明。伸手摸了摸,仍在那张破旧木床之上,却是一觉过去,天色蒙蒙发亮,已是凌晨。莫非刚才所见仅仅梦幻罢了?
  张四心中暗道:“是了,那两龙身上字迹竟是和这张怪纸上所写极为相似!只是文章截然不同。”纸上文章不过一千四百余字,他早已背个滚瓜烂熟,只是始终不曾真正懂得。忽地一拍头皮,竟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由自主摸了摸胸口,那张怪纸却竟是稍一搓悠便脱落下来,倒惊了他一下。拿出那纸,只觉怪异,似和往日那纸颇有不同,忽地醒悟过来,却是那纸已是龟痕斑斑,稍一拉扯,便即碎成无数碎屑,若雪花般纷纷飘落地上,再也收拾不得。他不禁微微摇头叹息一声,有些惋惜。
  下了床,只觉身上酸痛早已消失,倒是略略麻痒痒的挺舒服。他不禁伸了个懒腰,长长打了个呵欠,“嘿嘿”笑了起来。走出屋门,外面却比屋里又亮了些,已是勉强看得清楚景色。他四下一瞅,寻来一根树枝,蹲在地上写写画画。约有两个小时光景,腿脚都有些蹲麻了,上下两篇文章才写得完整,却是将那怪纸上一整篇文字依字的单双位置拆成,单数的字便是那黑龙身上所写,双数的是那白龙身上所写。
  站了起来,晃了晃又有些酸痛的腰身后,张四将这两篇文章细除看着,顿觉通畅明了,再无滞涩,心中大喜,心道:“原来如此!那幻灵子可真够呛,好好一篇秘笈非得拆成这般,若非我运道不错,说什么也解不出来啊!”当下将这两篇秘笈凝神看了又看,约摸又是两个小时左右,已是熟背下来,便伸脚擦了去,心情不禁一阵放松。
  看看天,万里碧空如洗,太阳已是升上半空,照得格外明亮。幻灵子这功法叫“锻魂诀”,并非内功法诀,更非拳脚之术,却是一门极怪异的修魂心法,并无什么姿势讲究。他感觉躺着练时最为轻松,似乎精神较易聚集,便缓缓走进屋里,脱鞋上床躺下。
  依那心法所写,张四意守额前印堂穴,便觉一股温热气息早在里头微微盘旋,不禁暗暗点头。这情形,那心法里早已讲得明白,却是那怪纸材质所致。那心法作者叫幻灵子,却是他临终前将浑身功力凝于那怪纸之上,惟有灵魂换舍之人方能相合并习练这心法。这心法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凝魂之术,下层是变魂成体的法诀,却皆是壮大灵魂的修炼之术,练了有何用处却无说法,更无施展法诀。幻灵子在最后却是郑重叮嘱,此诀切切不可外传,否则必有奇祸。
  张四运功不知多长时刻,只觉印堂中那股气息流转甚快,渐渐地,虽是闭着眼睛,却是感觉原本混沌一片的脑海里微微有了亮意,似乎像是漆黑的夜空中刚刚升起一颗星星,而这星星却又给笼在云层中,似隐似现,微微透出点光明来。此时,那股气息已是虚弱至极,他已是感到精神疲乏不堪,想到心法中讲“道法自然”,便停止了运功,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感到屋里亮了不少,大约已是正午。他坐将起来,蓦地一愣,便觉眼前事物豁然清晰了许多,茅屋的一草一石,皆丝丝入目,较之昨日,目力强了足有两倍。再又细听,便觉远处似有无数“沙沙”响动,细辨之下却有他人的脚步在附近走动,有房外不远处小动物的蹿动跳跃声,皆在那“呜呜”的风声中隐隐透将过来。他心里暗暗欣喜,知道人之感觉全由神魂所控,神魂强了,感知力随之亦强。虽说这感觉强了有何大用尚说不出,但也是好的转变不是?渐渐地,这感知力却是消弱下来,待得平静,却只较以往微微强了一线。
  忽地,张四“哎呀”了一声,心道此时已是正午,只怕李大娘不悦啊!方才只顾着功法了,全然忘记一切,此时心情放松之下,顿觉饥肠漉漉,难以忍受。要不要去逍遥客栈?此时便去,似乎故意蹭饭,实在难为情极了!可若不去,岂不更添误会?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去。别的不说,这肚子的问题乃是第一大事,相形之下,面子能值几个大钱?况乎不去未必便有什么面子。
  张四一溜小跑,不多时便到了逍遥客栈门口附近,刚要进去,猛听里边李逍遥正大声道:“婶婶,别等了,那张四早上就没来,这次咱就别等了,再等我饿死了!”张四停了一下,却听李大娘道:“你张四哥可不像你毛毛躁躁的,他早上不来,那准有事情。好了,就再等上一刻,饿不死你!”张四心下暗暗惭愧,大步走了进去,高声道:“大娘,你错怪逍遥了,这次是我不对!”
  便见客栈厅内一角上一张八仙桌子上摆了些饭菜,虽不丰盛,看起来样数倒是不少。李大娘和李逍遥一东一西对坐着,南位空着,上面放了一幅碗筷,看来是为自己留的。张四几步走了过去,便在那空位上坐下来,歉声道:“大娘,是我不知怎的,竟睡过了头,实在莫名其妙,让您老人家和逍遥久等了!”至于那修魂功法,既是幻灵子叮嘱过了,自是保密为上,何况告诉了两人也是无用,没了那幻灵子加持的魂力,是修不成的。
  李大娘笑眯眯地看着张四,轻轻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我就说了,四儿是个稳重的孩子,怎么也不会食言失约。好在我这店向来清闲,晚来一会也无妨碍。好,快吃罢,大娘做得不好,你可别嫌。”说罢便提筷夹菜。李逍遥听了,却是“扑嗤”一笑,手里正端的那碗便猛地晃动了一下,泼出了些汤水来。
  张四看了看李逍遥,见他两眼贼溜溜地看着自己,脸儿通红通红的,似是苦苦憋着笑意,只觉莫名其妙,心道:“莫非我上了他什么当?还是我脸上抹了灰尘还是……哼,这鬼小子一向捣蛋,定是又搞了什么坏事。”便随了李大娘拿起筷子,就见桌子上有三个粥碗,还有四盘菜,盘盘颇有特色。一盘是炒得灰白色的方块状东西,好象是豆腐,上面浇淋了红酱酱的浓稠汁液;一盘是青绿小菜,那菜弯弯的像鸡爪似的,好象是小青菜做了特殊处理,倒是绿得着实可爱;一盘盘底铺了厚厚的粉末,上面放了几个剥壳鸡蛋;而离他最近的却是一个色泽颇为陈旧的黑色小瓷盆儿,里面盛着一些汤水,水面浮了几片菠菜叶和白菜叶,却另有几片白菜叶子形态张扬地伸出汤面,其中一片叶梗上还挂了一根粉条,乍看起来像条虫子,此刻正像活了一般急速颤动着。
  用筷子夹了一片菠菜叶放入嘴里,嚼了几嚼,竟有满嘴的生腥味,显是没有煮熟,或是汤熟后又新放的,吃起来着实不大受用。他勉强嚼碎了,硬咽了下去,心道:“李大娘这是弄的什么菜?难道日本的生吃文化已经传了过来?想来有些讲头罢。”
  又见那红酱酱的淋汁豆腐样东西,忍不住伸筷夹了一小块。筷头也没用力,那块儿竟是碎了。他心里暗暗称奇,便再次去夹,这次却是小心翼翼,终是夹了一小块,轻轻放进嘴里。果然是豆腐,只是那豆腐块儿上浇得汁液竟是极辣,往他舌尖上一抹,顿时,嘴里仿佛被塞进一枚炸弹也似,轰地一下爆发了,太阳穴情不自禁地一跳一跳的,两耳早已嗡嗡地无声自鸣。尤其是那条舌头,整个便如被割掉半截也似,痛得浑身微微抽搐起来,心里大惊道:“李大娘这是做的什么菜,可真要命!这儿可是江浙地带,怎的嗜辣还赛过了川湘?”忽听“吃吃”笑声传来,却见李逍遥弯腰捂了肚子,正笑得皱鼻咧嘴,浑身发颤。张四终于明白李逍遥方才为何发笑,此番正是狼狈,给他笑得已是暗暗气恼,只是不好发作,强自忍着。
  李大娘见张四满脸涨红,额侧青筋暴跳,不禁“嗯”了一声,停下筷子又将他仔细看了又看,疑惑道:“四儿啊,可是不舒服?”
  张四上下门牙轻轻咬着,“咝咝”地抽着凉气儿,半晌才道:“大娘,您这菜,辣了点。”
  李大娘“哦”了一声,呵呵笑道:“男子汉大大丈夫,这点辣算什么?还不如你大娘我一个女流之辈?你便看我的。”说罢,轻轻夹起一大块红汁淋漓的豆腐,放在嘴里刚刚一嚼,顿时两只小眼瞪得溜圆放光,“嗷”地一声忙不迭吐在地上,“呸呸”连声,端起眼前粥碗猛地吸溜几口,嘬了嘴巴也是“咝咝”连声,好一会才怒道:“逍遥!定是你搞的鬼!”
  张四恍然大悟,心道:“我说李大娘就算厨艺不佳,也不致搞出这般口味!”
  李逍遥却早已笑得前仰后合,见李大娘伸手去摸苕帚,那才叫机灵,“嗤溜”一下便从高脚凳子上滑将下来,已是“嗒嗒嗒”冲出门去。李大娘赶到门口,大声吼道:“逍遥,你快回来,还吃不吃饭!”远远便听李逍遥嚷道:“婶婶,我到林三叔家去学手艺了,你和四哥就先吃罢!”
  李大娘没法,只得讪讪转到饭桌边坐下,将那盘辣豆腐块推到一边,发狠道:“这小兔羔子,回头非揍他!来来,四儿饿了罢,来陪大娘一块吃。”
  张四暗道:“这李逍遥果然顽劣。不过小孩子大多如此,李逍遥不过更是皮得出奇。”便道:“大娘,小孩哪有不皮的,逍遥再长几年也就行了。其实越皮,倒越聪明呢。”
  李大娘听了,便点了点头,忽然“咦”了一声,直瞅着张四怪道:“也怪了,你也不过小小的人儿,比逍遥也大不几岁,怎的说话老气横秋?”
  张四便是一惊,那借尸还魂的事可说不得!便低了头道:“大娘,自从我娘亲去世,好象就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想到自己也是从来不知父母关爱是何滋味,心里不由酸了,便哽咽道:“娘亲去世时,两眼不合眼,我要还像以往那般不懂事,岂不让她老人家在天之灵难过?”
  李大娘那泼辣性子作闺女时便已远近闻名,加上好玩好武,着实耽误了婚姻大事。她成婚时年纪自是早已老大不小,偏偏丈夫又走得早,竟未能撇下一儿半女,早将侄子当成了亲子。听了张四这话,她的眼圈也是微微红了,叹了口气道:“是啊,你娘走的时候,我还去帮着张罗来着,她真不易啊!可惜我这侄儿太过顽劣,要能有你一半的一半懂事,我老婆子也就谢天谢地了。来来来,吃,吃!”
  两人吃饭夹菜,不大会儿,桌上碗碟已是空空如也。说实话,李大娘的厨艺还真不咋的,那盘辣豆腐尚不说它,那白菜叶子汤淡而无味,里面的油太少不说,还带了股怪怪的味道;一盘炒芹菜半生不熟且连点肉丝都没有,还有一盘炒花生米外壳焦糊内里却是生的,真难为她炒得出来。好在张四从来不是富贵人家,饭食上自也不挑,饥饿之际倒也吃得颇有滋味,只是心里暗道:“怪不得这客栈如此冷清,位置偏僻也就罢了,这般厨艺,便在通邑大道怕也没几个人愿意光顾。嘿嘿,我看比我炒得还真大大不如。”他从小单身,何曾有人照料,这饭菜之事当然只有自力更生,这么多年练下来,虽远不致到了大厨水平,却还真比李大娘强得多了。
  饭后,张四见客栈里家什摆得乱七八糟,问了下李大娘,才知她就是个粗疏性子。张四便好生地整理打扫了一番,颇费了不少工夫。待楼上楼下收拾完毕,浑身已然微微冒汗,整个客栈里却是有点焕然一新的样子了。在他忙活时,过意不去的李大娘瞪圆了眼睛想帮忙,却越帮越忙,待得后来,自己也觉出味来,只得走到客栈门口,同几个洗衣妇女拉起了家常。
  张四家中贫困,自小营养便不咋样,生得人小力弱。待他整理个七七八八,却真是有些累了,便找间客房躺了起来。躺了一刻钟左右,感觉好得多了。却见李大娘急火火走了进来,见了床上的张四,一拍巴掌,连连叹气道:“四儿啊!你看我这老婆子也真是的,老糊涂了!累饿了罢,好好好,你歇会儿,我给你做饭去!”
  想到李大娘那特立异行的独门厨艺,张四忙坐了起来,想了想便道:“大娘,我还真有些累了,不过还不饿。您还是先把逍遥叫回来罢,到时一块吃。”
  李大娘“啧”了一声,赞道:“四儿就是懂事,简直跟个小大人似的了。好吧,我就叫这小兔羔子。哼,这会也不知这会学到了什么手艺。你等着啊!”
  待李大娘出门后,张四便下了床,来到厨房。厨房里东西倒是不少,咋一看满满登登甚是拥挤。正中是张宽面的地八仙桌(注:地八仙,指矮一些的八仙桌),上面摞了几个空碗盘。地八仙桌东边堆放了好几样东西,有三个面粉袋子和一个敞口的大米袋子,最里边挤着一袋子麦子,可惜都生了老长的芽,想来受潮了,李大娘也没舍得扔。旁边还堆放了几颗大白菜,还有约摸几十个长长的紫色茄子,茄子旁边放了三把水壶。贴西壁有张货架,上面放了青菜、豆腐、鱼、调料之类,下方还放了几个乌黑的陶瓷坛子,蒙了牛皮盖纸,不知装的什么。
  张四寻摸了会,发现这厨房的东西看上去虽多,肉和油却成问题。肉还倒罢了,没有它,吃鱼也不错。至于这油,他找来找去,只有货架下有个油坛,但瞧上去不像前世熟悉的花生油,闻了闻,带了老大一股子腥味,却是走了味的豆油。这豆油容易走味,走味后买来甚是便宜,可吃起来实在口感不佳。用这等油,做菜还是做饭它都不香啊!忽地,张四又看到了那袋发了芽的麦粒,不由一拍额头,心下大喜,暗道:“天助我也!”原来,在前世他却是知道一个秘诀,那便是用麦芽或玉米芽可以有效去除豆制品中的腥味(注:下边之法确有一定化学方面的道理,但具体方法纯属笔者杜撰,绝不可较真。往下类似情节亦如此)。
  张四在炉子上架起了铁锅,将那坛豆油尽数倒入,几乎满满一锅。将那袋发芽的麦子在一个瓷盆里倒出一些,加水后搅弄一番。将这麦芽从麦粒中去掉本来甚是麻烦,好在李大娘实在会过日子,迟迟不肯扔了这袋麦子,那芽生得甚是充分,基本全是芽了,后面几乎全是发皱的麦皮。这样一搅弄,麦皮纷纷脱掉了浮在上面,便用笊篱滤了去。再用笊篱将麦芽捞到蒜臼里,一会便捣得稀烂成糊,便将这麦芽糊全数刮进油锅里。
  将炉火点燃,却是生起了细溜溜的文火。这油的温度可有讲究,太低不行,麦芽里的有效成分不易和让豆油发腥的物质发生反应;太高也不成,一来容易让麦芽里的有效成分分解掉,二来麦芽中含水,温度高了油会崩溅。
  锅里的油渐渐腾起热气,锅里侧的墙壁便不断变幻成各种怪异形状,看起来有些眼晕。张四便不再看,想了想,将油坛用碱面着力洗刷了半天,用水冲刷干净。他又寻来一块白棉布,洗净了,拧得干了,并又将另一个炉口生起火来,烤了一会,感觉差不多了,便用它擦着坛内,擦一阵再烤一阵,如此再三。此时,油锅里开始飘出香味来。张四心里喜悦,凝神观察。再有五六分钟过去,香气愈发浓郁,原本有些浑浊的油液渐渐变得清澄。他拿了小勺轻轻舀了一点,尝了尝,香味甚是淳正,不禁暗暗点头,便稍稍将火开大。半个小时过去,油液渐渐翻动起来,但未煮沸,就见油中一个个小气泡如珍珠般冒将上来,当是油中的水分正被蒸挤出来。又过了十来分钟,气泡渐渐减少,终不再冒。张四便熄了火,待油凉了一些,便重新倒回油坛里,加盖封好。
  张四又做好了饭菜,摆了出去,便在桌前坐下来静静等着,心里好生奇怪:“林三叔家离这儿虽说不太近,可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怎的李大娘和李逍遥还没回来?”又等了一会,终于远远听见李大娘那尖厉的嗓门在高声喝斥,只是听不清楚到底说的什么。张四暗暗寻思:“定是李逍遥又淘气了,竟惹得李大娘如此生气。”声音渐渐近了,就听李大娘在骂“小兔羔子”、“不学好”什么的,还有李逍遥的不时尖叫。张四心道:“果然如此。”出了门口,便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形已是近了,却是李大娘正揪了李逍遥耳朵慢慢走着,李逍遥猫了身子斜斜走着,一路嗷嗷干嚎。
  张四快步迎了上去,忙将李大娘的手从李逍遥耳朵上拿开,便道:“逍遥兄弟还小,难免有什么淘气处,大娘你何必这般上火,气坏了身子可不是玩的。”
  李逍遥却是揉了揉耳朵,直起了身子冲了张四瞪了眼睛嚷道:“张四,不用你装好人!哼,你还想巴结我婶子当儿子,呸,做梦!”
  张四哪会跟他一般见识,此刻见他小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跳,心里却是暗暗好笑,便道:“好了,逍遥,你别说,我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亲人了,李大娘还真就跟我亲娘差不多了,这样说来你就跟我亲弟弟似的,我还拿你当外人?”
  李逍遥顿时跳了起来,忙挽了李大娘臂弯连连晃道:“婶婶,你听着没有,这张四想认您当娘啊,他想把我挤走!婶婶,我可是您老人家亲侄子啊!他……他当然远了一层,不,两层!”
  李大娘看看张四,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见李逍遥急得抓耳挠腮,李大娘便在他头顶轻轻弹了一下,斥道:“傻小子,什么时候你能有你四哥一半的一半懂事就好了!”又看看张四,心里也是暗暗称奇,暗道:“四儿不过比逍遥大了两岁,怎的这般懂事,真像个大人了!”
  走进客栈,李逍遥“啊”了一声,喜道:“婶婶,您老人家可真不简单,经您这一收拾,我都怀疑就进了丁老财家里了!哎呀!”猛然抽动了鼻子嗅了又嗅,奔到饭桌边,伸手捏起一块炒得黄灿灿的豆腐,抖抖洒洒地塞进嘴里便是一通大嚼,转眼便下了肚,哈哈大笑道:“好吃,好吃!婶婶,您老人家总算是开窍了,这菜炒得都赶上丁老财家里的大厨师了!”
  张四心里暗笑,自己前世单身多年,在这家务饭食上确是有点自学成才的意思,但比起班上一些细心的女生来,那便远远不如,想来比人家大财主家的佣人及厨师定是差了许多,可笑这李逍遥为了巴结婶婶却是满嘴胡吹。想起前世的几个女生,他心里忽地一动,暗暗美滋滋臆想道:“若是能娶了赵灵儿,让她在我俩的家里收拾、做饭,我便殷勤地打打下手,那是何等的美事啊!”
  李大娘几步走到饭桌旁,抓起筷子夹在每盘菜里各夹了一小筷尝了尝。
  李逍遥见了,哈哈笑道:“婶婶,您老人家也馋了罢,我吃了一块,您就跟着吃了四筷子!”
  李大娘瞪了他一眼,便坐下来,让张四和李逍遥都坐了,轻声问道:“四儿啊,这都是你做的?”她这一问,李逍遥顿时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瞅着张四,小嘴巴也张得大大的一时合不拢了。
  张四想到自己前世经历,慢慢垂下头去,低声道:“大娘,逍遥还有你疼,可我是真没爹没娘啊,不自己学着做还能怎样?”
  李大娘听他说得酸楚,“唉”了一声,把张四揽在怀里,抚着他的头连声道:“可怜,可怜!”
  李逍遥看得眼热,心道:“这家伙倒真不简单,居然会做菜了,还做得这般好。哼,会做菜又怎么的?那是女人干的活计,再好老子也不稀罕。要做就做惊天动地的大侠客,那才叫过瘾。”原来,李逍遥父母却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一对夫妻侠客,两人都是疯野性子,生下李逍遥后勉强看到两岁便双双闯荡去了,自此一去不回。但就这两年,李逍遥却被熏陶得不轻,对那种自由自在行侠仗义的大侠客向往极了。
  李大娘瞥见李逍遥满脸不服,两只嘴角已是撇得微微成了拱形,屈起两指在他头皮上轻轻磕了一下,虎起脸道:“你还不服?你看你四哥,才比你大两岁,也能收拾也能做饭。你呢?叫你学门手艺,你倒跑到老丁家和跟人家两个闺女瞎玩。老丁家是什么人,你还当人家招你当养老女婿?”
  张四这才知道李逍遥挨骂缘故,心里暗笑,知道丁家两个闺女定是香兰和秀兰。那位亲自下地干活的瘦巴巴的老丁头居然还是大财主,这倒是意想不到了。不过,记得老丁头甚是抠门,对李逍遥更是看不大上,若说让李逍遥进去看看倒也罢了,如何还肯请他吃饭?不用说,定是那两个丫头在偷偷送人情了。还真是的,李逍遥这小子还真是极具女人缘,从小就这样。张四猛地悚然一惊,想到自己前世便跟女生少有来往,实在不知如何甜欢女生。往后遇到赵灵儿,若跟李逍遥正面竞争,怕是凶多吉少啊,好在自己已成先知,必能另寻奇计。
  李大娘将李逍遥好生地数落了一番,见他已经焉头巴脑,便吩咐吃饭。一时间却是吃得有些气闷。张四心道,这李大娘正像前世的那种作风简单粗暴的教师,动辄对学生拳打口诛,压力之下学生不敢还嘴,却口服心不服罢了,这般教育却又有何作用?只怕李大娘也是心知肚明,不过无可奈何而已。
  不过张四这饭菜确是做得比李大娘强了许多,李大娘吃了一会,便不由连连夸赞。待得吃完,李大娘放下筷子又道:“好吃,可真是好吃啊!四儿啊,你又会收拾又会做饭,人又懂事,要是女娃就好了,就让你嫁给逍遥。”张四听了,浑身“刷”地起了层鸡皮疙瘩,低头苦笑起来。李逍遥却是抱了肚子笑得身子一扭一扭的,心里只觉无比的痛快,暗道:“可不是嘛,你张四是有本事,可惜会的究竟都是些女人干的活呀!”
  李大娘愣了愣神,忽地一拍脑袋,懊丧道:“你看我这糊涂老婆子都说了什么!四儿,我这老婆子有口无心,你可别当真。逍遥!”
  张四的灵魂并竟来自现代社会,对这“女人的活”并不怎么抵触。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厨艺也属一般,固然是比大大咧咧的李大娘强了些,可今儿这饭菜香劲儿,却主要来自那除了腥味的豆油。反正这事也瞒不多久,他便老老实实道:“大娘,其实,不是我张四的厨艺好,是我正好知道把豆油里的腥味去掉。那坛子油,已经给我重新炼过了,成了好油。”便将自己炼油的过程说了,又道:“这是我偷偷琢磨出来的,现在还没人知道罢。”
  李逍遥忽地“啊”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兴奋道:“婶婶,发财了!四哥你笨死了,就想不着用这个赚钱!这下好了,婶婶,我便不用去学什么木匠了罢,您老人家也别开什么客栈了,就靠这个赚钱,赚了钱给我买宝剑请武教头……”话未说完,已给李大娘劈头打了一巴掌,斥道:“做你的清秋大梦!就像你这般游手好闲,看还有哪个闺女愿意跟你!”
  李逍遥捂着头皮退到一边,大声抗辩道:“你上哪知道,哼,现在香兰和秀兰都跟我要好,我啊,长大后就娶香兰!”
  李大娘“呸”了一声,边收拾着饭桌边斥道:“胡说!香兰那丫头我也喜欢,可他爹可是这村里出了名的皮笊篱(注:皮笊篱,舀水不漏,指那种一毛不拔的极吝啬的人),他会要你这般胡吃海喝的女婿?还是老老实实跟林三去学木匠活儿,那才是正经行当!你四哥这炼油的本事,是他自己的谋生手段,可不能给咱,说也不能说!”
  张四听了,心里暗暗涌过一阵暖意:“这李大娘莫看长得恶相,实在是个好人!”忙道:“大娘,你这可错了。我没什么亲人了,也就大娘和逍遥你们两个,我的技艺不传你们,还传给谁?其实,我觉得逍遥喜欢练武,也不是坏事,只要别惹事,练练武,把身子炼得棒棒的,也不受人欺负,那岂不是好?”
  李逍遥忙道:“是啊是啊,还是四哥说得好!婶婶,您……您老人家就答应了罢!”
  李大娘看了看李逍遥,哼了一声道:“指望他不惹事?比登天还难!要是你四儿嘛,我还考虑考虑。”
  张四心里暗喜,挠头傻笑。李逍遥却是跳了起来,指了张四尖声嚷道:“婶婶,你太偏心了!凭什么他行,我就不行?凭什么说我就非得惹事?我不惹事,我真不惹事!”说罢便上前抓了李大娘手连连摇晃,愁眉苦脸。
  李大娘早知侄儿秉性,想了想便道:“不行!除非……”李逍遥听了,精神一振,忙连声问道:“除非什么?除非什么?”李大娘低头看了看他,见他满脸急相,牙齿都切得“咯吱吱”的,便点了点头道:“除非啊,你今后能给我老老实实学上一年的木匠活。这一年下去,如若你不再惹事,不再游手好闲,我自会要你学武。”
  李逍遥听了,反觉无限煎熬,哭丧着脸道:“婶婶,一年也太长了……”
  没等说完,李大娘便断然道:“才一年就受不了?罢了,算我没说,你想咋玩就咋玩罢。”说罢将他手甩开,转身就走。
  这一丝儿希望好容易乍现出来,哪能容它溜走?李逍遥顿时硬挺不起来,紧走几步追上,又抓了她手,咬了牙道:“好!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还将就不了这一年,我还就不信了!婶婶,我明天准保学木匠。不过,到时婶婶你可要说话真算数!”
  李大娘板起脸道:“明天我和四儿去苏州倒弄豆油去。你就去林三那儿学木活儿。待我回来,我可要问问林三,看你规矩不规矩。要还像以前那般游手好闲,哼……等老娘两腿一蹬,你小兔羔子就喝西北风去罢!”

[ 本帖最后由 luhdb 于 2012-3-15 06:5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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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完了 观楼主文风 平时水浒传啥的肯定没少看 一股子古风 冲故事情节上看 此文没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 貌似还没写完 主要写的是穿越到仙剑游戏里边去了 一个yy的故事 估计楼主平时比较喜欢打仙剑这款游戏吧  字数不少 但是看起来像是要连载的吗 感觉没写到啥故事  情节不是很丰满  楼主还要接着写吗  期待啊 红心献上了
斑竹大大看俺看的回复的这么认真 多给几个金币吧 不胜感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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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点评。的确,只是写了一点开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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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完。同样,烦请再改一次。

              二、昨日黄花

  回到家里,天早就黑了下来。张四躺在了床上,又习练起锻魂诀来。当他再
次意守印堂穴,运转起锻魂诀心法,便觉那温热气息再次涌现出来,似较上次还
厚重了不少。这温热气息所到之处,那乌沉沉的脑海里便再次微微泛起一点点亮
来。良久,在修魂心法的催动下,那气息便似一只野兽一般,不断撒扯、吞噬着
周边的黑暗,那亮点便渐渐延展,成了小小的一片亮区。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气
息消耗将尽,脑海中的亮区却已扩大到花生米大小。精神上已是疲惫难当,他便
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张四睁眼一看,天色已是亮了。心中微有所动,便知道自己的知
觉较之昨天初练时并无进步,甚至还倒退了不少,莫非当时只是幻觉?更无甚其
他收获。他先是微微有些失望,转念又想:“不必心急,还是循序渐进罢。哪有
一口吃个胖子的?只要坚持,相信总有惊喜。不过这锻魂诀究竟有何大用却不知
道,也别只在一棵树上吊死,看来还得向李大娘求教,她才是真真正正的武林高
手啊!”

  出得房门,便见太阳尚未升空。看看四下,张四微微苦笑一下,家里还当真
无甚可惦记的,便是恳请贼人光顾,人家也必不赏脸。张四索性也学林三那般甩
门出来,直奔逍遥客栈。

  快到客栈时,却见李大娘已是等在门口,心里不由暗暗惭愧,便走过去问道
:“大娘,时辰还早呢,这就走?”

  李大娘笑道:“你道我老婆子是催命鬼?饭还没吃呢。来来来,这回再尝尝
老婆子的手艺。”说罢转身进了客栈。张四随了进去,心下奇怪,暗道:“莫非
一夜过去,李大娘厨艺大长?那也太神奇了点。罢了,到时我便夸上几句。”

  便见客栈正中的饭桌上早已摆了几个碟子黄黄的东西,李大娘倒真麻利。李
逍遥正弓腰坐在桌旁,手里拿了半张黄灿灿的饼子,嘴里正嚼动不休。李大娘见
了脸色便是一变,虎起脸喝道:“逍遥!你还知道点好歹不?自己先偷吃上了!”

  李逍遥忙一阵大嚼,勉力吞咽着。张四忙道:“逍遥,也不用这样,慢慢吃,
别噎着。”李逍遥脖子接连伸了几下,终是咽了下去,笑嘻嘻道:“婶婶,您老
人家越来越厉害了,实在太好吃了,害得我差点把舌头咽下去!”却是斜了张四
一眼,并不接话,心道:“好家伙,听你这口气,倒好象我是客人,你是主人了!”

  张四有点尴尬,看向饭桌。便见桌上碟中却是李逍遥吃的那种黄饼,个个烙
得颇有样子,尤其是那色泽光华内蕴实在漂亮,心中大奇:“难道是我以前小看
了李大娘?还是我炼的这豆油实在神奇?”他坐下来,捏起一个细细品尝。原来
是玉米面做的,用油炸得透酥,里面竟是有层薄薄的菜馅儿,吃上一口只觉层次
有致,咬头颇佳,实在滋味不错。他几口就吃了一个,不由瞅向李大娘,暗道:
“看来还真是小瞧了她?”

  李大娘见张四吃完一个后老看着她,唇舌欲动,显欲想问却又没问,不由哈
哈大笑道:“四儿啊,大娘也不瞒你,这叫黄花饼,也叫忘忧饼,还是大娘早年
做闺女时跟一个苗家大姐学做的。这饼你别看简单,就是玉米面和黄花菜加油炸
的,可这玉米面和黄花菜怎么整,可怪有道道的。大娘手艺不行,做的可比那苗
家大姐差远了。咱这的黄花只有黄色的,听那苗家大姐说,紫色黄花最是好,可
惜咱这一来没有,还有就是它开一天就谢了,怪不好采集的。好啦,大娘也就这
道菜还有点模样,哈哈!”

  不多时,几十个黄花饼一扫而空。李大娘催了李逍遥去了林三家后,便锁了
门,两人便朝海边而去。张四暗道:“是了,到苏州是要过海的。记得那游戏中
是坐了一个方老板的船,不知如今是否还是他。对了,记得去苏州要走好几天的
水路,这样一来,她倒放心李逍遥?”便问李大娘,才知余杭村四面除了苏州,
方圆两三百里皆是穷乡僻壤,稍大宗的买卖除了苏州便别无他去。这逍遥客栈开
张时不过半年前,当时她果是乘一辆商船去的,船钱甚贵,她便将李逍遥临时寄
放在了他人家里,自个儿去的苏州。这次她硬给了林三一整袋面,林三人又厚道,
怎么着料也无事。

  到了海边码头,便见各色船只来来往往,多是渔家小船。张四尚记得自家那
船,不觉看了一眼。那船其实挺大的,成色不旧,仍系在岸边随波漂来荡去,在
众多忙碌的渔船间甚是另类。他又四下瞟了瞟,确是看到码头上一艘两层楼高的
大商船最是扎眼,在各色小船间恰如鹤立鸡群,不时可见上面的伙计忙忙碌碌。

  此时,一只梭型小船劈开水面疾驶而来,便在两人身前停住,驾船的是位二
十七八岁的船夫,面容焦黄,身披一件麻色蓑衣,看上去身材甚是瘦小。就见这
人冲两人拱了拱手,呵呵笑道:“李家嫂子,还有四儿,这是要去哪啊?”

  李大娘说道:“去苏州采买些东西。水生,今儿可怪了,你不好好打鱼赚钱,
怎的还有闲空来跟我老婆子打招呼?”

  张四暗道:“原来他就是那个水生叔,果然船技甚佳。”

  水生笑道:“嫂子,那可巧了,去苏州水程也不近,我水生就做做好事,带
你们去罢!”

  李大娘“咦”了一声,怪道:“水生,这可怪了。上回我带了逍遥都求到你
门上了,你还不愿答理。怎的这次倒殷勤了?”

  水生笑道:“你可别说,我这趟却是来找四儿的,商量一件事。”

  李大娘怪道:“他一个小孩儿家,你跟他说什么事?不会想哄人家什么事罢!”

  水生黄脸上不由泛起一阵红来,吭吭哧哧道:“我看四儿这一阵子也不上船
了,你看,我家这船实在窄小,再买条又太贵。四儿,能不能……将你家这船借
我用用?”

  李大娘“嗬”了一声,怒道:“我说水生,他老张家的船怎么来的,那是四
儿他爹的挣命钱啊!你又不是不知,还打这主意?”

  水生脸上愧意更甚,低声道:“嫂子,四儿,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到今儿
还说不上媳妇。家里太穷了啊。我就想多赚俩钱呗。四儿年纪还小,过这海上日
子太过危险,这船放着也就放着了。我水生也不是不讲道理,往后去苏州也罢,
去哪里也罢,一句话!我可在这儿撂句大话,方圆百里,有谁的船上功夫比我水
生强的,我吃屎去!”

  张四道:“那好,我答应了,水生叔。你这就带我和大娘去苏州罢!”

  水生不意他这般痛快,两只小眼一睁,满脸都是喜色,忙问道:“可当真?”
李大娘忙拉了张四一把,说道:“四儿,你可别胡扯!这船是咱余杭村最好的船,
是你爹拼死拼活挣来的!”

  张四早已打定了主意。他又不是真的张四,哪能还干一辈子船夫?这船再好
也用不大上,便借了给水生,也好利用他一二。便点点头道:“没错!我不想再
当船夫,五年内肯定是用不到了,就先借水生叔一用又怎的?放心,只要我和大
娘用得着水生叔时,你别推三阻四,我不收一点租金!”

  水生听了,也不顾眼前不过是个小孩,喜得连连拱手道:“好说好说!来来,
嫂子,四儿,就上四儿家船罢,那船好!”

  三人上了张四家那艘大号的渔船,将一些必需品搬上,张帆启行。这水生的
确船技甚佳,船在水面上直驶西去,却见船后水纹“刷刷”漂开,船便飞也似的
前行开来,又快又稳。水生不禁赞道:“到底是好船!不过话说开了,这船好是
好,也得好船夫才行,要让四儿来开,怕还危险得很哪!”张四听了微笑不语,
心道:“这话倒也不错,这驾船确是大有巧活儿,只可惜那真的张四了。唉,我
既占了你的躯壳,怎么着也得混得好好的不是?兄弟你就情管放心罢!”

  苏州不近,离余杭村总有一百多五来里水程。海上风浪大,饶是水生船技了
得,却也不敢夜间启航。如此到了第三天,眼见日上中天,途遇的船只渐渐多了
起来,大都是商船。再行约摸一个小时,便开始看见来回忙碌的渔船。水生长长
松了口气,回头冲了张四呵呵笑道:“四儿啊,这就到了!嘿嘿,也就是我水生,
换了别个,五天也难!”李大娘就坐在张四对面,听了水生吹嘘撇了撇嘴,也不
作声。

  再过一刻钟左右,码头已到。李大娘带了张四上得码头,对水生笑道:“我
这趟时日难定,回头和四儿坐商船就是,你也不用来接,好好赚你的钱,快讨一
房媳妇罢!”水生“嘿嘿”一笑,没接话。

  苏州地界甚大,码头往西一带,虽说道路尚算平整,但远远望去,四下不是
绵延的树林便是绿意盎然的田野,却不见多少人烟。

  张四心里奇怪,便问李大娘:“大娘,这苏州不是大城吗?怎的看起来这样
荒凉?”

  李大娘笑道:“苏州城大啊!就是大,才将人都引到城里了。有钱人更不用
说了,就是摆摊的,谁会在这郊区摆摊?都进城了,这郊区嘛,”指了老远老远
的几个给树荫遮盖的村落道:“都是些农人啊!再富的地方,都有穷人。”张四
凝神细看,果见那绿树荫间,隐隐约约露出颜色各异的房墙,这才恍然大悟,直
道原来如此。

  忽然,李大娘嘘了一声,侧耳听着什么。张四静下心来,就听前方不远处的
密林中,竟有阵阵喊杀声传来,不由一惊,忙问她:“大娘,莫非有强盗?”他
脸上带着惊慌,心里却是暗暗欢喜:“好,好!不想这样就能将李大娘的武功底
细引出来了,本来还愁呢。”

  李大娘却不言语,又听了会,点了点头,怒道:“是强盗!可恶,是一伙强
盗在抢女客的东西!”

  张四眼看着李大娘,便道:“大娘,那就快躲开罢,我听说强盗可都是杀人
不眨眼的啊!”

  李大娘重重哼了一声,便对他道:“四儿,你先在这躲上一阵,这三两银子
可是大娘我厚了脸皮借来的,丢不得。大娘我去看看,倒要看看是哪伙杀千刀的
敢在老娘眼皮底下干坏事!”说罢腰杆一挺,两眼精光四射,霎时竟象年轻了数
岁。张四给她目光一扫,只觉寒光逼人,不由微微侧开目光,暗暗心惊:“这才
是高人气象啊!厉害,厉害!看来,这师父我是拜定了,绝对不冤!”

  李大娘循声而去,步速甚快,却没发出多大声响。张四哪肯放过这般好戏?
待她走得稍远,便悄悄蹑足随后,虽是距她越发远了,好在那喊杀声越发清晰,
明摆着并不远,倒也不愁跟丢了。

  张四小心翼翼,用一棵棵大树遮挡着身形,不断蹿跃跟进,却见李大娘在前
面停了下来,竟叉起了腰,一动不动地观看起来。前方打斗声愈烈,却不闻兵刃
相交之声,只有一声声厉声呼喝,有男有女,还有一种“噼噼啪啪”的声音。他
想了想,便绕了个半圈,悄悄掩了上去,终于看到了打斗场面。

  只见树丛间,有五名黑衣大汉个个手持单刀,正呼喝连声,围攻着一名身材
高挑的紫衣女子和一名小女孩。那紫衣女子手执一条金色长鞭四下抽击,身手竟
是异常矫健,一时间,五名大汉竟是近不得身,不时被抽中一鞭,无不皮开肉绽,
惨号出声。不多时,那女子已转过身来,看来约有二十二三岁,柳眉杏眼,竟是
生得极为俏美。

  那个小女孩也令张四惊讶不已。她正面对着自己,看起来约有六七岁,身材
修长,和那女子眉目甚像,当是她的女儿。真正令张四惊讶的是她小小年纪,竟
是毫不慌张,紧紧随着那紫衣女子进退趋避,步法甚是灵活。她眉梢微微蹙着,
俏美中却又透出一股勃勃英气。

  五名大汉战之不下,已是心焦。一名大汉忽地便朝那紫衣女子鞭上猛劈一刀,
将鞭身逼开,便扯开嗓子大吼起来:“大哥!你还不快来,弟兄们拿不下啦!”

  忽地一阵破铙般的哈哈大笑声传来,只听“通通”脚步声起,不时便见一名
铁塔般的黑脸大汉大步走来,手提一把长柄三环大砍刀。张四一见,倒吸了口凉
气,那大汉身高足有两米上下,豹头环眼,膀大腰圆,两条肌肉虬结的胳膊足有
茶壶粗细,一看便知力大无穷。

  那紫衣女子见了,顿时怒骂道:“江天义,果然是你,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牲!”

  江天义“通通”几步加入战团,摆手喝道:“兄弟们,都给我闪开了,看我
整治这个骚婆娘!”说罢抡起大砍刀劈头就剁,势大力沉,那紫衣女子使的金鞭
毕竟是软兵刃,此时便不敢硬拨,只得跳闪一旁。那五名大汉退到四周遥遥围住,
指指点点,不时哈哈大笑。

  莫看江天义模样粗壮,竟是一点不笨,长柄大砍刀在他双膀神力下虎虎生风,
招招不离紫衣女子要害,全不象那五名手下缩手缩脚。紫衣女子气力本就远远不
如,兵刃又被克制,转眼间险象环生。尤其是身边的小女孩此时更显累赘,已有
数次若非紫衣女子反应快,怕早给劈成两半。这般使刀法,换了常人根本抡不几
下,可江天义力大无穷,竟是越发神勇,刀法使开了,便如暴风骤雨一般逼得那
紫衣女子左支右绌,不多时额头已是香汗淋漓,早已骂不出声。那紫衣女子躲闪
之际,忽地将那小女孩一鞭卷起,“刷”地一甩,竟向李大娘这边抛将过来,尖
声喊道:“大姐,拜托了!”

  李大娘双手将那小女孩轻轻接住,只向紫衣女子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江天义瞟了一眼李大娘,却也没放在心上,只指了紫衣女子哈哈大笑道:
“柳若眉,你还是老老实实从了我罢,姓王的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绝不违拗你半
点,保准强过了那穷镖师,如何?”

  紫衣女子气得满脸通红,两眼似要喷出火来,蓦地左手往怀里一掏,用力甩
出几点寒星。江天义似是早有准备,蓦地跳在一步闪避开来。却见他身后两名大
汉“啊”地惨声长呼,掷却单刀“扑通”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少顷,竟是扭得几
扭,再也动弹不得,满脸的肌肤青紫一片,显是中了剧毒。张四心里暗惊:“这
女子暗器好生毒辣,不过也算情有可原!”那女子往怀中又掏将出来,余下三名
大汉已是啊啊大叫,皆骇得面无人色,纷纷就地一滚。那女子却没将暗器发出,
只怒视了江天义道:“江天义,我不想太造杀孽,快给我滚!”

  “无量天尊~~~”

  随着一声道号宣起,一名道人闪将出来,身法极是轻快,竟似由地底突然冒
出的一般。这道人看起来约有三十上下,瘦小身材,头脸更是皮包骨头,只有一
双眼睛炯炯有神。但见他手中拂尘一甩,单掌立于胸前,面对柳若眉肃然道:
“柳施主,原来你真是五毒余孽!五毒教凶残狠毒,留之不得,贫道龙虎山天雨,
少不得可要替天下苍生除害了。”听了这话,张四吃了一惊。龙虎山?道教名山
啊!想来这位来头不小。

  柳若眉瞟了眼江天义,却见他早已悄然躲到天雨道人身后。他那原本庞大的
身躯站在天雨道人后边,此时竟是缩头藏肩,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凶悍气概,倒
象只肥大的宠物也似。张四暗道:“看起来,这老道必有惊人身手了,至少远比
那江天义厉害。就凭他这瘦儿八济的模样,还真难以想象。”便听柳若眉质问道
:“道长!这几名恶徒强抢民女,你不去管,却来跟我为难,是何道理?”

  天雨道人指了指那两具黑紫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道:“柳施主何必强辩?
这两人家中亦有父母小儿,皆因你一念之差命丧于此,你于心何忍?不过,人有
好生之德,这样罢,只要你柳施主现在就到我龙虎山上,磨煞你心中戾气,也不
难留得一条性命。”张四暗道:“这道人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怎么就觉得不
对劲呢?对了,他还是偏袒那几名恶徒,竟是丝毫不曾处置!莫非另有说法?我
还是再听听罢。”

  柳若眉怒道:“一派胡言!依你这般说来,这几名恶徒刀剑加身,这江天义
甚至要杀死一名小小女娃,我柳若眉母女便该等死不成?这几名恶徒,且看道长
如何处置?”

  天雨道人脸现怜悯,摇头叹道:“柳施主,你心中魔念已深,还是随我去龙
虎山,好好消磨一番心中的恶欲罢。这几人,乃是我道家无量天尊用以考验施主
的,这两人被施主你杀了,也是他们前世已定的宿命。觉悟罢!”江天义缩在天
雨道人身后,听得暗暗赞佩:“大哥说话就是水平高,明明是想将这个俏娘们弄
了给我,还说得这般高尚。上龙虎山?嘿嘿,去了就由不得你了。”

  柳若眉左手一张,露出满把蓝莹莹的细针,显是喂了剧毒。她合手将毒针紧
紧攥住,咬牙切齿道:“老杂毛,我柳若眉不愿杀人,今儿可是你们逼的,可怨
不得我!我算看出来了,你这老杂毛和他们是一伙的!我这五毒碧血针从不轻用,
看你接不接得来?”

  天雨道人微微一笑,将手中拂尘轻轻摇了下,正容道:“施主这毒针奈何不
得贫道,可真一撒,那便万劫不复!施主本五毒教余孽,本当罪该万死,贫道本
了好生之心,给施主留一条活路。可施主这毒针一撒,那便再无活路,连带你这
幼小的女儿,也将斩草除根,施主可忍心?”

  “呸!不要脸!”一声清脆的骂声传来,嗓音童稚,却是李大娘怀里的那个
小女孩。张四愕然看去,只见她秀目圆睁,指了那天雨道人骂道,“臭道士,你
少吓人,我才不怕,当心我爹爹拆了你家臭庙!”张四见她童稚的小脸上满是郑
重,显然,在她的心目中,爹爹便是最了不起的人。

  李大娘听了,紧抱了小女孩使劲亲了一下腮帮,哈哈大笑道:“好闺女,有
志气,大娘就是喜欢!叫什么?说出来,大娘帮你出气!”

  那小女孩“嗯”了一声,指了那天雨道人和江天义道:“我叫林月如!大娘,
你帮我娘亲打败那两个坏蛋,好么?”忽听有人“啊”了一声,声音极是突兀。
众人便循声一看,却见张四正猫在一棵大树背后,捂嘴不迭,猛地便朝李大娘这
边大步跑了过来。

  原来她就是林月如!怪不得,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胆色,人说七岁看老,可真
是半点不错。张四跑到两人身边,凝神看着林月如,便见她两道眉梢正轻轻拧了
看着他呢。她真美,简直就像画成的,尤其是那眸子里那股勃勃英气,更是与生
带来。尽管此时的林月如只是个小小女孩,张四却也有种惊艳之感,一时间竟有
些如痴如醉。

  “呸,你这小贼,胡看什么?”

  听了林月如这声嗔怪,张四猛然醒悟过来,暗暗有些羞愧,忙转过头去,看
着场内,便见那江天义正在那天雨道人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不时瞟一眼林月如,
凶光迸射。却听那天雨道人淡淡“嗯”了一声,单手对李大娘行了个礼,便道:
“无量天尊,这位女施主,还请将那五毒遗孽交与贫道,如此天下苍生幸甚,也
好与我龙虎山天师派结个善缘。”

  张四看了看林月如那微蹙的眉尖,紧抿的双唇,心里忽地怜意大起,忙道:
“不行!”林月如看着他,那对墨玉般的眸子秋潭般清澈,笑了。

  李大娘被他抢着说了,好没面子,哼了一声道:“还用你说,这么好的闺女,
我可舍不得送出去!”心里暗道:“四儿这孩子真不错,莫看平时跟个小大人似
的不怎么皮,关键时刻不是孬种。”便冲那天雨道人呵呵笑道:“天雨道长,我
就是孙岚,和你龙虎山的李后行早有善缘。”

  “李后……行后师叔!”天雨道人满脸憋成了猪肝色,指了李大娘结结巴巴
道,“原来,您是……您便是……这……”失态了片刻,忽地干咳几下,便见他
捋了捋短而杂乱的胡须,缓缓点了点头,已是气度从容,果然不愧是修练多年的
道德谦冲之士:“贫道天雨,见过孙前辈。行后师叔修行深厚前途远大,是晚辈
的楷模。既是孙前辈有意,想来依孙前辈的重望高德,定能感化这五毒妖孽,自
不须晚辈插手。晚辈……告辞了。”说罢,一拉江天义,也不多话,转眼便消失
在密林之中。张四暗暗寻思,李后行却是何人?没听说过。不过李大娘便是再丑
也是女人,怎的便说与这般一个大男人结什么善缘,莫非是……顿时恍然大悟:
“是了!李三思,李后行,三思而后行,真有意思。”

  柳若眉也是呆了,看看他两人,看看李大娘这儿,忙将手中毒针放回怀内,
忽地快步走来,就要屈膝跪倒。

  李大娘忙将林月如放下,上前扶住柳若眉道:“柳妹子,切莫如此,老姐我
不喜这样。”

  柳若眉站了起来,看了看李大娘,忽又看了看张四,便道:“这位小哥小小
年纪已是侠肝义胆,可是大姐的子侄,还是弟子?”

  李大娘老脸不由一红,心道若说是我店中小二,着实不大好听。忽听张四道
:“阿姨,我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弟子,刚刚入门,尚不懂武功。”李大娘便随着
“嗯”了一声,侧头瞥了张四一眼,暗道:“这小子倒真会敲砖钉脚。”

  柳若眉俏脸忽地一红,扭捏了下,便道:“若大姐不嫌弃,我想将我家如儿
许配给这位小哥,不知您意下如何?”张四听了,头却是“嗡”地一下,忙看向
林月如,却见她脸蛋儿也是涨得通红,微咬着稍稍嘟起的下唇,只是深深盯了他,
不说话。张四知道,古时与现代可不一样,便连指腹为婚亦是寻常,更别说娃娃
之亲,只是这柳若眉未免提得过于突然了些。可该答应?说实话,他自然喜欢林
月如,可若要了林月如,赵灵儿又当如何?自己本已打算只争取赵灵儿,却将林
月如留给李逍遥的啊!却听李大娘哈哈笑道:“这么好的闺女,任谁也喜欢了,
老姐我没意见,就怕委屈了月如。四儿,傻了!”

  张四直盯着林月如,真已是傻愣愣的。

  林月如抿嘴微微笑着看着张四。她年纪尚小,自不懂得男女之情,却知道往
后他便是自己一生中很重要的人了,便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女追男,隔
层纸”,何况是林月如这般娇媚的女孩呢!张四再也拿捏不住,便将她软软的小
手紧紧握住,看着她娇俏的脸蛋儿,顿时无比甜蜜。

  李大娘和柳若眉见两个小小孩儿竟是如此投缘,觉得挺有趣儿,都各自笑了
起来。李大娘说道:“四儿,你先领了月如丫头玩去。”

  这时,那三个大汉早已溜走,竟连地上的尸体也没顾及。张四知道李大娘和
柳若眉定有话避着他和林月如,便拉了她的手往一边走,边走忍不住边看着她的
脸蛋儿,心里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往后真的会做我妻子吗?长大后可千万
不要真的凶巴巴的!”

  林月如也边走边看着他,那双秀目不时眨呀眨的,忽地停住了,嘟起小嘴道
:“你这人好奇怪,老看我干嘛!”

  张四见两人已走得挺远,李大娘和柳若眉早已看不见了,便也停下来,转身
定定看着她俏丽的脸,真有种陶醉的感觉。他心里也暗暗惊讶:“她再怎么美,
不过一个小小女孩罢了,怎的让我如此着迷?莫非我身体变成了小孩,心理竟也
随着变了?罢了,不去管他,顺其自然罢!”想了想,便问她:“月如,你知道
我师父和你娘亲说的那话什么意思吗?”

  林月如“嗯”了一声,微微抬起脸来看着他,“嘻嘻”一声道:“让我长大
后嫁给你呀。”说罢脸儿稍稍一歪,小嘴儿抿了抿,斜斜看着他,漆黑清澈的眸
子定定看着他,竟似直入他的心底。

  张四看得越发喜欢,便道:“月如,我可以抱抱你吗?”不待她说话,便张
臂将她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低头便在她紧紧抿住的小嘴上亲了一下。

  林月如脸蛋儿顿时红扑扑的,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撅了小嘴嗔道
:“你这小……小流氓,干什么呀!”

  张四反是越发喜欢,把她搂得紧紧的,低头再亲了亲道:“月如,长大后,
你就是我的妻子,我抱着你就不算什么小流氓。知道吗?我发现,我现在就已经
爱上你了。好好长大,长得越漂亮越好,越温柔越好,好吗?”

  林月如听不大懂,就要问时,远处忽地传来李大娘和柳若眉的呼喊声。张四
顿时心虚起来,忙将林月如放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月如啊,刚才咱俩做的
事,谁也不告诉,这是咱……咱夫妻俩共同的秘密,好吗?”林月如听得好玩,
“扑嗤”笑了,两眼弯得像月芽儿也似,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大声应了一声,手拉手跑了过去,李大娘和柳若眉都笑吟吟地看着他俩,
不知方才商量了些啥。张四被看得心里渐渐发起毛来,转头去看林月如,正见她
也看自己,眼神清澈明亮,甚而微微带了笑意,倒没见多紧张。见他又老看她,
只将一对细细的柳眉轻轻蹙了蹙,瞪了一下他,便转过头去看着柳若眉,叫道:
“娘!”

  柳若眉看着这对依然手拉手的小孩儿,微笑着对女儿道:“如儿,这事光是
为娘说了不行,咱这个家还得你爹爹说了算。”林月如睁大了一双秀目,疑惑道
:“娘亲说过的话,爹爹怎敢违拗?”李大娘哈哈大笑起来,柳若眉满脸通红,
对女儿斥道:“胡说!”张四眉目垂下望着地面,面色甚是平静,其实心里早笑
开了花,只是苦苦憋住,暗道:“林天南啊林天南,枉你还是日后的南武林盟主,
何等了得的人物,原来却是妻管严啊!嗯,我这丈母娘确是貌美如花,却也难怪!”

  李大娘见柳若眉窘迫,忽地使劲干咳几声,笑道:“柳妹子,既是如此,老
姐和四儿便去林家叨扰几天,就怕我这老婆子不受欢迎。”她这一说,柳若眉果
然松了口气,笑道:“姐姐说笑了,象姐姐这等贵客,那是求之不得。更不必说
姐姐对若眉和如儿有救命大恩了。”

  四人往苏州走着,李大娘和柳若眉边走边闲拉着话。见前面的两个正拉着手
蹦蹦跳跳的小孩,李大娘笑道:“四儿平时挺沉稳的,想不到见了月如丫头倒也
皮起来了。月如丫头多大了?”柳若眉笑道:“如儿刚满七岁。也是怪了……不
瞒姐姐说,如儿性子其实不太好,挺横的,谁知倒和四儿合得来。”李大娘哈哈
一笑,便道:“这倒好!四儿性子太沉稳了些,正该有个厉害丫头管着他,省得
没了进取!”

  此时仲春刚到,路边各色青草植株叶子初发,色调绿中见黄,很是好看。林
月如平时在家难得出来,看来看去,只觉心旷神怡,满是喜悦,不住地跑来跑去,
问东问西。好在张四前世便在农村长大,倒也一一应付自如。

  忽地,林月如指了前方道:“四哥,那是一片什么草,好高!”张四定睛一
看,却见那儿正是一蓬蓬黄花草,暗道:“这黄花可真是哪里都有啊。”便笑道
:“你可算问着了,这叫黄花,也叫忘忧草。”林月如“哦”了一声,疑道:
“原来这就是黄花。怎不见它开花?”张四道:“它开花可早了,还有好几个月
呢。哦,我师父会做一种黄花饼,也叫忘忧饼,好吃极了,到时给你尝尝。”林
月如又是高兴又是惊讶,笑道:“黄花饼?忘忧饼?名字真好听呢。说好了给我
吃,不许耍赖!”

  人逢喜事,时光就快。似不多时,张四便见前方出现一道长长的城墙,左右
延绵两里开外,足有前世三层楼高下,皆用青石垒就。阔大城门正冲路口,门上
边城墙上有一白色凹陷平面,上书“苏州”两个黑色隶体大字,两侧各有五六兵
丁不断审视着过往行人。

  林月如指了城门处便道:“四哥,那便是苏州城了!”忽地抽了抽手,却没
抽出来,怪道:“四哥,你干嘛老攥了如儿的手啊,攥得好紧,都有些疼了!”
张四回头看了看身后,见两个大人已被甩开老远,便看了她,小声道:“如妹,
一想到你我将来便是夫妻,真高兴啊。我舍不得松开,就想着天天看着你,天天
让你陪着我。过几天我就得回余杭,到时你想让我攥都不成了!”

  “呸,谁稀罕了!”林月如瞪了张四一眼,却也看看身后,小声道,“四哥,
我看你没练过武功啊,你就在我家住下来罢,我求爹爹教你武功。你……你想看
着人家,想让人家陪,就……就那个,天天看,人家也天天,那个……陪你。”
她虽幼小,此时竟也隐隐似懂非懂,明白了点情感之事,说罢便俏脸飞红,低下
头去。张四看得实在爱煞,若非身后吊着两个大人,定要将她搂了使劲亲上一番。

  两人渐渐缓行,不时便给两个大人赶上。这一路同行,他已从林月如那儿得
知了好多事情。原来,林家是镖师世家,只是到了林天南接手时,却并不用心,
生意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成天出去拉帮结伙也不知干些什么,家道本不宽裕,如
此更加潦倒。张四听出林月如对林天南甚是依恋,对他老不回家颇有抱怨,暗道
:“你那老爹可不简单,估计也就快发达了!”便安慰她道:“月如,岳父大人
志向高远,哪里肯当一名镖师?若我所料不错,岳父大人今年必会一飞冲天。”

  两人声音虽不甚大,却给柳若眉无意听到,见他一名小小孩儿硬是老气横秋,
一本正经地说的全是大人话语,只觉甚是好笑,便对李大娘笑道:“姐姐,看不
出四儿还有算命的本事呢。”李大娘也听到了,却摇头道:“四儿不爱胡扯,兴
许能说准呢。”柳若眉“啊”了一声,又凝神看了看张四,微微笑道:“妹妹自
然希望他说得全对,我家天南真能事业发达。”

  那苏州城自古便为南北大邑,繁华非常。进得城来,就见大户居所宏大辉煌,
小户民居依片各划其属,商铺贩摊街前分列有致,街头行人熙熙攘攘,处处听见
五花八门的叫卖声、讲价声。四人一路向西,张四边走边看,暗暗点头。林月如
见他到处乱看,却是暗暗有些得意,心道:“四哥莫看你装得跟大人样,毕竟自
小生在乡下,这下土包子了吧!”便故意问道:“四哥,苏州怎么样呀?~~~”
那个“呀”却是拖得分外绵长,满是揶揄。

  张四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雅!”此言一出,恍然大悟。前世城市凡上
些档次的,规模之大便非现下苏州可比,但总觉缺了些什么,却忽地给林月如那
声“呀”的长腔点醒了,没错,就是一个“雅”!前世人口之多,远非当下能比,
城市大了毫不奇怪。当下人心多数淳朴,便是路边的小商小贩亦往往言行谦让,
加上当地语味甜糯,让张四听了分外舒爽。

  林月如顿了一下,只觉嗓子似被噎住,一时接不上话来,半晌,却瞪了他一
眼,嗔道:“什么雅,乱死了!”张四将她软软的小手使劲握了一下,便低声道
:“莫看表象。真的,就象如妹你,看似凶巴巴的挺霸道,其实,心里好得很,
我就喜欢。”林月如轻轻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便低声道:“胡说,我哪里霸道
了。”

  四人西行约摸十来分钟,又往北拐,进入一条巷道。这巷道挺窄,张四目测
一下,大概三四米宽,估计大些的马车便只能单行。巷道两侧全是普通民房,多
数陈旧。眼见前方左侧一处宽大宅门口堆了不少人,皆是左右街邻,林月如抽了
下手,又没抽出,却见已有人往这边看将过来,慌得右手食指曲起,在张四右臂
曲池穴上一点。张四“啊”了一声,顿觉右肘尖处传出一阵难言的酸痛,整条臂
膀再无半点力气,那手便不自觉松了下来,给她轻轻抽出手去。张四呲牙咧嘴地
吸着凉气儿,暗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点穴功夫罢,不想月如小小年纪,竟然也
会!”转头看林月如,就见她撅了嘴瞪着自己,很是强悍。可她毕竟是个小女孩
罢了,面上虽是厉害,可目光游移,张四哪还看不出她在硬撑场面,忽地暗道:
“谁说这般的月如就不可爱?”便在她耳边小声笑道:“好啊,等进家后,看我
怎么收拾你。”林月如听了,悬起的心顿时掉了下来,只是哼了一声,加快了脚
步走在前头。

  到了那堆人前,林月如打了几声招呼,便匆匆溜了进去。张四这才反应过来,
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随着走了进去。院里不小,只是房屋多很陈旧。偶然遇个
镖师模样的人,似也没啥精神头。

  林月如继续往后宅走,脚步挺轻快。张四急步追上,问她:“月如,你上哪
里去!”林月如不理,进了后宅。

  后宅空荡荡的。林月如疾步直奔西厢房,进去了。张四随之进去,便见她转
回身来,瞪着他道:“你要怎么收拾我?”说罢脚踏虚步,双掌于胸前交错,摆
出一个武功架式。一个小小女孩摆出这般功架,原本有些好笑,可林月如此番动
作挺而不僵,双眉蹙动,杏眼含煞,竟颇有一番威势。

  换得别人,张四还真有些发怵,可林月如既是他未来妻子,却又怕得何来?
他哪会任何武功,索性耍起赖来,张开双臂便去抱她。林月如樱唇微微一撅,似
乎有些生气,身体轻轻一扭便闪开了,脚下步子滑动,倏地到了张四身侧。张四
只觉眼前人影晃动,还没等反应过来,脚下便是一绊,腰背给她一推,“扑通”
一下,便趴在地上摔了个狗抢屎。好在林月如手下留着分寸,倒没受什么伤。他
两手撑起上身,象根折尺般屈腿爬将起来,好生狼狈。他见林月如肃立一旁,小
嘴抿着,似有不安,便上前再向她抱去。林月如瞪了他一眼,却也就顺顺妥妥让
他抱了。

  张四将林月如搂在怀里,看着,看着,便赞道:“好老婆,厉害!”

  林月如轻轻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嗔道:“谁是你……那个,老婆。难听
死了。你得好好练武功!”

  张四看着林月如渐渐泛红的脸颊,忽地想到在那游戏里她的凄惨结局,心里
爱怜,便重重地“嗯”了一声,郑重道:“如妹,你可莫要小看了我。我定要练
好武功,将来还要保护你呢,说什么也要让你幸福。”林月如似懂非懂,看着他
一脸的认真与郑重,倒也知道是对她好,不由感动起来,将头埋在他怀中,张开
双臂也抱住了他。张四身体仍是幼童,此时搂着同是幼女的林月如,其实皆无任
何绮念。他低头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越看越爱,心里只是绵绵的甜蜜与安宁。

  门外远远传来李大娘的哈哈大笑,不知何事如此高兴。张四和林月如触电也
似分了开来。张四倒没什么,林月如却是慌得满脸通红,让人看了便知心虚气短,
还不定当是干了什么坏事。张四忙道:“月如,没什么,你不说,我不说,没人
知道。”林月如重重跺了下脚,瞪了他一眼,脸上只觉愈发火热,捂了脸扭着身
子道:“原来这真是坏事!你……你定是早知道了。还不快快出去了,不然我…
…我打你了!快出去,就说,就说那个,没见着我。”

  张四深深凝视了一眼林月如,很是不舍地走到房门边上,探头窥伺,果见李
大娘和柳若眉慢慢进了后宅,不知谈着什么,不时一阵大笑,兴头极高。张四不
知如何分解,也不愿凭空撒谎,何况这谎如何圆好大是问题。他站在门框边进退
维谷,挺为难的。不多时,便见她们进了内宅后厅,暗暗松了口气,回头对林月
如道:“好了。”

  林月如脸色好得多了,只是两手仍旧握成了拳头,见他转身,慌忙道:“你
不能过来,否则,我不客气了!”张四想起刚才那抢地一跤,微有些犯怵。忽地
灵机一动,便道:“月如,要不,你教我几招功夫?这样大娘和你娘亲问起,也
有的交待。”林月如眼睛便是一亮,忙点点头道:“我早想教你了。不过,光学
些招式也没什么用,我教你我林家的七诀剑气内功心法罢。”

  张四吃了一惊,他自是知道这七诀剑气秘笈却是林家最要紧的功夫,忙道:
“这不妥,须秉明了你爹你娘才行。”林月如蹙眉道:“爹爹也这般说过。嗯,
对了,我还有套‘一阳指’挺厉害,是我爹从地摊上买来的,可以教你。这一阳
指并非我林家武功,但也能依我林家内功施展出来,爹爹就叫我练了。你等着啊,
我就去拿。”说罢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却也直奔了后厅。

  这“一阳指”的名号,张四绝不陌生。前世时他也曾看了不少武侠小说,尤
其是“武坛泰斗”金庸的小说,更是一本不落。在金庸的小说中,一阳指很是厉
害,那可是“五绝”之一的南帝的压箱底功夫!不过,在这仙剑世界中,一阳指
却又如何?不过,自己已经决定要拜李大娘为师,再学这一阳指是否让她不悦?

  张四在西厢房里站了好半晌,不见林月如回来。忽听院内吆吆喝喝的挺热闹
了,不知怎么回事。出门一看,便见七八人涌进了后院,中间簇拥着一名身材高
大的汉子。张四定睛一看,这汉子约摸二十七八岁,浓眉大眼,红皮脸膛,颔下
蓬蓬松松一部大胡子,相貌颇为威武。此时,这汉子正阔步走来,待路过时,便
朝张四瞟了一下,两眼精光四射,逼得张四几乎站立不稳。那汉子并未停下,只
朝张四微微点了点头,便直奔后厅。

  张四暗道:“这定是林天南了,我未来的岳父。果然相貌堂堂,难怪生出月
如这般美貌女儿。嘿嘿,这般威武的英雄人物,居然事事听老婆的,可真有意思!”
又等了好大一会,有些累了,便在里壁墙边的床沿上坐了下来,暗道:“林天南
刚刚回来,月如定是欢喜得紧,竟把我这未来的男人忘了!”不过,他心底亦知,
林月如毕竟年龄幼小,哪里懂得男女之情,只怕也就将他当了一个好玩伴罢。

  忽地,门口一暗,进来一人,竟是林天南。张四吃了一惊,忙站了起来,不
知何故。林天南并未表明身份,张四也不好贸然拜见,只得双手垂下,恭恭敬敬
站在床边。

  林天南走到张四跟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仔细。半晌,便问他:“你叫张
四?”声音低沉,却是浑厚有力,充满了磁性。

  张四给他打量得好不舒服,似乎浑身都扎满了刺,直想扭动扭动身体,甚至
挠挠痒痒,可又哪敢放肆?林天南却看得暗暗不悦,心道:“此子太过拘谨,没
有半丝豪气,哪里配得上如儿?若眉这许婚太过轻率。”便道:“你伸出手来。”
张四如言伸出右手,林天南便双手抓住了轻轻捏弄一阵,又在他肩头及髂骨等处
拍打捏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暗道:“经络太过闭塞,骨格亦是粗劣,资质实
在太过低下,较之如儿差了十万八千里,此事决不可成。”

  林天南停下手来,便在他跟前背手站立,淡淡说道:“小兄弟,此次林某外
出,早将如儿另许人家在先,只好让她娘亲失信,林某也甚是抱歉。不过,你年
纪甚小,想来也不会懂得什么男女之情,不必太过在意。虽说此事怪不得林某,
但她娘亲毕竟失信于人,我可给予你补偿,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林某无意中获得
的大理段家的绝学‘一阳指’,一是一枚能改大大改善你习武资质的‘洗髓丸’,
你且说罢。”

  张四便若五雷轰顶,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他与林月如相识虽短,却
是真的喜欢上了,早已暗下决心好好待她,让她一生平安幸福,再不遭那惨死命
运。不想如今怎是这般,心里顿时难受异常,喘息几下,便涩声问道:“那……
月如她……怎么想的?”

  林天南见状,知他还不死心,更是不悦,便道:“如儿年纪尚幼,这般人生
大事,却由不得她作主。”忽地眉头一皱,“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去,呵呵轻
笑了一声,便道:“孙大姐,若眉,如儿,你们就进来罢。”

  张四吃了一惊,暗道:“这林天南果然好生厉害,我便正对门口,却什么也
没发现。”

  只听“咚咚”脚步声起,李大娘当先走了进来,面沉似水。柳若眉拉了林月
如随在后面,见张四看了过来,只觉一阵愧意,便低下头去,轻轻抚摸着女儿的
头发。

  林月如静静站着,看看爹爹,看看张四,不知所措。见张四盯了过来,林月
如却是心下一阵慌张,低下头去。张四气愤之下本想质问于她,见状却是心软了,
暗道:“她才多大,能懂个什么!罢了,总是跟她无缘。”他长长叹了口气,便
道:“好罢,是我张四没有这个福份。我师在此,一阳指便不必学了。洗髓丸还
是留给月如罢。告辞了。”说罢,张四便昂首缓缓走出门去,心里却是阵阵酸痛。

  李大娘冷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便跟着张四走了出去。

  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柳若眉心里不安,踌躇道:“天南,我看那张四和如
儿甚是投合,再说那孙大姐乃是……”话未说完,却给丈夫冷冷打断了话头:
“你不必再说。孙大姐的身份虽是可虑,可我林某人还不见得怕了她。若眉,这
是如儿终身大事,丝毫马虎不得。那张四举止无度,资质太差,毫无前途可言。
如儿嫁于此人,将来做个贩妇农妇,还不误了终生?若眉,你好糊涂!”

  柳若眉听了,也是暗悔自己轻率,只是轻轻抚着女儿头颈,低头不言。林天
南何曾对妻子说过重话,到了此刻,心里已是软了,上前揽住妻女,低声道:
“若眉,方才我话头重了,如今心里真不好受。”柳若眉低声道:“天南,你我
都是为了如儿,我又没怪你。只是孙大姐终是救过我和月如两人性命,实在过意
不去。”

  林天南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此事关系江南武林,说起来你和月如受了
池鱼之灾。孙大姐恩德,我林天南日后必报。那江天义竟还企图对你……我早晚
不饶他。嗯,你和月如刚刚出去便被拦截,家中必有内贼。对了,如儿,你可怪
爹爹吗?”

  林月如面露迷惘之色,低头轻咬下唇,小声道:“如儿信爹爹的。”

  出了林家镖局,张四和李大娘一道顺着巷口走向大街。

  李大娘见张四闷闷不乐,便劝慰道:“四儿啊,他林家言而无信,咱不和这
种人打交道。哼,事在人为,我老婆子就不信凭四儿的聪明,还真出不了头?”

  那林天南说什么早为林月如许了下亲事,若直接就这般说了,张四不过半信
半疑,说不得多半还就信了。可他在张四身上又拍又摸了半天才说出那番话,又
说出那改良资质的“洗髓丸”,他若再不明白,还真白重活了。他便问李大娘:
“大娘,您实话给我说,我的资质是不是非常差?我真的想习武。”

  李大娘“嗯”了一声,说道:“你的资质大约……勉强算得中人之资,是不
如月如那丫头。可要我说,事在人为,勤能补拙,若再碰上好的气运,未尝不能
胜过上佳天资。哼,月如那丫头心志不定,必是她的损失。”

  好的气运?张四精神便是一振。自己死而重生,更身怀修魂秘笈,说不得便
是气运绵长。又听到李大娘埋怨林月如,张四忙道:“大娘,月如还小,什么都
不懂,就别怨她了,左右我和她没那缘分。”

  李大娘点了点头,丑怪的脸上微微浮出笑容来:“想不到你心胸这般宽厚,
不简单。好!你这徒弟我还就收定了,也不枉你上回敲砖钉脚!”

  张四又喜又窘,却觉满身郁闷霎时一扫而光,赶忙在她面前跪倒在地:“徒
儿拜见师父!”说罢连连磕头。

  李大娘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哈哈笑道:“好啦,收了你这徒弟,老婆子也算
爽心。不过……”脸上笑意便是一收,正色道:“四儿啊,不经我允准,不能传
于他人,尤其是逍遥!”

  张四心中纳闷,挠了挠头皮道:“师父,我看逍遥不过皮了些,心不坏啊!”

  李大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道:“这是逍遥爹娘的嘱托。你道他两人真
疯了,连孩子都不管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他两人也罢,我老婆子也罢,
都折腾够了。你可想明白了,真要学武?”

  张四抿了抿嘴唇,重重点了点头道:“是。师父,我一定学武,定要学好!”
心中暗道:“大娘,我的师父啊,你们能回避,我却不能。被林家抛弃了,要还
能‘平平静静’渡过一生,这种活法跟死了有何两样!林月如……就罢了。可还
有赵灵儿呢,说起来,温婉灵秀的她,原本才是我的最爱。虽然我没见过她,可
也知道,她绝不可能嫁给一个窝窝囊囊的船夫,嗯,就算她愿,我也不愿她受这
般委屈哪!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没本事要老婆罩着,那……那算个什么事呀!”

  李大娘见他坚决,便道:“也好。要我这老婆子一身功夫全埋到土里,还真
有点不愿,就传了给你,由你折腾去罢!”

  两人又逗留了十天。这十天里,张四可谓大展身手。两人在苏州近郊租了一
家便宜的农家小院,专门炼化走味豆油。为防太过显眼,张四花了七天工夫,寻
遍了全苏州的油坊,每个油坊都只采购少量。饶是如此,也已购得了十几牛车,
至此花光了两人全部三两银子。这七天过去,由农家人收来的一整牛车劣质玉米
种子也已捂泡出老长的白芽。最后三天,便以市价六七成的价格整车整车地甩卖
出去。结果一数算,却是净挣二十来两银子,说来不算太多,对现下的李大娘来
说却绝对算得一笔巨款,喜不自胜,直夸张四能干。

  待上了余杭村码头,天色将晚。顺便在鱼市买了些鲜鱼后,便继续启程,李
大娘却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出得鱼市后,不时还左右乱看。张四紧紧跟着,
心中暗叹:“莫看李大娘平时一口一个小兔羔子,心里却是比谁都挂念啊!”

  到了林三家门口,就见那漆黑的大门却是紧紧关着。奇怪的是,一根细绳正
由上门框上直直吊下来,下面坠着一个黄色木头人儿。两人凑近一看,却是雕了
位中年妇女,眼小嘴阔,依稀便是李大娘模样。李大娘一把薅断细绳,将那木雕
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着,却又发现背部雕了一行竖字:“亲爱的婶婶,我在里
面。”不由哈哈大笑道:“这小兔崽子,倒没白上几天私塾……”忽地脸色一变,
骂道:“小兔崽子,竟敢把老娘吊起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便伸手“砰砰”
拍门。

  忽儿,院里便传来疾速的脚步声,转眼到了门前。只听“吱吱”声起,大木
门便缓缓开了一道缝,便听李逍遥“啊”地一声欢叫,将大门“哗”一下扒得半
开,蹿将出来抱住了李大娘,叫道:“我的婶婶,我的亲娘好了吧,你老人家就
别走了,别走了!”说罢伏脸“呜呜”哭了起来,一时涕泪交加,在李大娘身上
抹得一塌糊涂。

  李大娘眼圈也是微红,两只粗糙的手便在侄儿头上脸上来回摩挲,半晌才咳
了一声道:“我进去看看。你小兔羔子要是再偷懒耍滑,哼哼。”抬眼一看,却
见林三早站在了门口。林三哈哈笑道:“嫂子,你这可冤枉逍遥了。还别说,他
还真能学进去,多少帮了我一点忙。”张四暗道:“就那小木人看,这小子还是
下了些功夫的,林三叔这话大概倒是实话。”

  进了院里,便见里头和先前相差不大,只是更凌乱了些,多了些做得稀奇古
怪的东西,不用说便知制作者是谁。一个小板凳稍微像样儿,是三条腿的,每条
腿还长短粗细不均,看样子摆放稳当已是勉强,更遑论坐人了。张四不禁指了赞
道:“逍遥,真有你的,才几天就做成这样,不错!”李逍遥甚是得意,拍拍小
胸脯道:“那是,这个板凳可费了我不少功夫,连师父都夸呢!”

  林三看了看,便笑道:“其实,逍遥最有才分的还是木雕,可比我当年强多
了!”

  李大娘哈哈笑道:“三兄弟,你可真会给这小兔羔子吹嘘,谁不知道你林三
从小就是干木活的神童,这小兔羔子还能强过你?”

  李逍遥一听,婶婶分明不大相信,便大声道:“婶婶,你别看不起人!”说
罢,便疾步奔进屋里。不时,就见他抱出一个小木箱,“腾腾腾”走过来,放在
李大娘脚边打开箱盖。张四低头一看,便见里头果是五花八门的木雕,数了数,
恰是十件,其中一个木雕小女孩竟是挺细致的,颇有几分模样儿。张四拿了出来,
刚想细细看下,却给李逍遥猛丁夺了过去,不禁一呆,便问:“给我看看还不行
吗?”李逍遥却闷起声来,不说话。

  李大娘也注意到了,伸手便拿。李逍遥不敢强硬,乖乖松开了手。张四便凝
神细看,却是雕了个圆脸小女孩,笑嘻嘻的。李大娘看了又看,眉头忽地一皱,
说道:“像是香兰丫头啊!”张四恍然大悟,暗道:“是了,记得丁家那两个漂
亮姑娘自小便和李逍遥要好,看来确是真的了。”

  李逍遥吭吭嗤嗤道:“人家香兰和秀兰常陪我玩,还给我好吃的。”

  林三笑道:“这倒不错,香兰和秀兰两个丫头是对逍遥不错,这几天倒是常
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在敲门,声音轻轻的,很是小心。张四回头一看,门
口确实站着两个蓝衣小姑娘,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纸包。左的看起来大约十岁上,
脸圆圆的,右边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脸稍显狭长,却是瓜子儿脸。张四心里暗
赞:“果然漂亮,虽说比不上林月如,但也算难得了。”

  张四边看边对比着,沉吟不言。李大娘也在细细打量,微微有些皱眉。林三
笑呵呵地也在看着,不断很轻地拍着巴掌。婶婶早有言在先,李逍遥不敢多话,
只是傻笑着看着她俩。八目齐聚,滋味各异。两个小姑娘刚刚迈进门坎的脚便怯
怯缩了回去,忽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白生生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便将手中纸
包往门坎上一放,手拉手转身就跑开了,只闻门外“嗒嗒嗒”的脚步声。

  李逍遥“哎”了一声,忙追到门口,却见两人已经跑出老远,喊了一声,却
是跑得更快。他将那纸包抓在手里打开,却是一只油汪汪的烧鸡,顿时低头闻了
闻,猛地吸溜了一口唾沫。他捧了烧鸡走回来,心里对香兰和秀兰颇感歉疚,便
嘟哝道:“婶婶,你看你,都把人家吓跑了。”

  李大娘沉吟一下,便道:“一只烧鸡一钱银子罢,这些天人家给了你多少也
不好算。好在今儿赚了些钱,逍遥,你便将这钱还给了丁家。”说罢掏出一块碎
银子,足有一两上下。

  李逍遥“啊”了一声,急得跳了起来,忙道:“婶婶,你好不讲理!这烧鸡,
都是香兰她俩……她俩……偷……偷来的。你让我还钱,那不害了人家?”

  林三看着那银子咧了咧嘴,嘿嘿笑道:“嫂子厉害啊,出手便是一两银子,
这回发了大财罢!那两小妮子这两天带的东西最多不过值上五钱银子……嗯,正
好,那三钱盖楼钱,这个……嘿嘿。”

  李大娘便将那一两银子往他手里扔将过去,大咧咧道:“好了,你也别催得
老娘屁不在腚里出。这多余的银子,就当是逍遥一年的学费。这一年要是教不好
逍遥,哼哼,你这银子也拿不安稳。”

  林三将银块在手里使劲攥了攥,叹道:“嫂子,你还别说,我林三还就头回
攥这般大的银子。好说,有我这明师在,逍遥想不学好我也不答应,那还不砸了
我林三的招牌?”却将那银子抛了回来,笑道:“嫂子,你赚钱也不易。这样罢,
逍遥若学得好了,这两银子我再拿着。”

  李大娘将银块“啪”地拍在一块木板上,虎起脸道:“林三,你看不起我老
婆子是不?我老婆子穷是穷,有钱就不赖账。好了,逍遥,今儿你跟我走,明天
再来。三兄弟,你忙罢,俺娘三个就先走了。”

  林三见他们走了,便抓起那银块,有心再还,却又知道犟不过她,反显得自
己矫情。他摇摇头,只得揣进怀里,心道自己这师父说什么也得多尽尽心就是。

  到了客栈,李大娘便打了烊,将大门一关,吩咐两人道:“今儿难得有烧鸡
吃,可光吃荤的也是不行,我就再做次黄花饼,你两个都给我打下手。”

  黄花菜在当地生长甚多,李大娘平时早就晾晒储存了不少。当下在李大娘吩
咐下,李逍遥将干的黄花菜泡在水里不断用手搅弄着,张四则用稀盐水和了一小
盆玉米面并分成了一个个小面团儿。李大娘则在炉上架起了平底铁锅,将豆油在
锅度淋上一层,再将泡开的黄花不断捞出,稍稍甩了甩水便揉入面团里,做成薄
薄饼状敷于锅底,用文火和猛火交替煎熬,文火为主。

  此时,张四和李逍遥全都闲了下来,只看李大娘忙活。李大娘甚是投入,脸
上微微浮泛起古怪的笑意,便在这油炸面饼的噼噼啪啪声中,却轻轻唱起歌来,
调儿甚是奇异,似非汉曲。张四凝神细听,那歌词却甚是简单,只是反复的四句,
词意甚是平白:“离人杳杳不知处,萱草依依只生发。愿得黄花千万朵,同心共
赏漫天涯。”这词儿倒极象是汉人所作,颇有苏轼“千里共婵娟”的味儿。李逍
遥听不大懂,张大了嘴不住打着哈欠。

  张四却听得有些发呆,只觉这歌儿似是酸楚,又似欣慰,果有些见花忘忧的
意思。看到锅内的薄饼渐渐给油煎得越发黄灿灿的,表皮拱起了一个个暄软的面
泡儿,当真让人馋涎欲滴,看起来李大娘的手艺比那天要好了一些。忽地,眼前
竟是浮现出林月如那如花笑脸:“说好了给我吃,不许耍赖!”他不禁暗暗摇头
苦笑,这金饼之约是无以践诺了。呵,忘忧草,真能忘忧么?满地黄花时落时开
永无断绝,人家唱来心生欣慰,自家唱来更添惆怅。罢了,前世常有人云“昨日
黄花”,既是如此,便让今日变了昨天,到得明天,却是新的一页。

[ 本帖最后由 没有明天 于 2012-3-25 13: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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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裘氏铁掌

  一觉醒来,已是清晨。张四坐起身来,心里暗生欣慰。这些天来,他夜夜勤
修锻魂诀,已将那脑海中的亮区扩展到核桃大小。依然没有什么奇异收获,但他
并不沮丧。他在前世听得一个笑话,是说有人吃了七个小馒头便饱了,便大大懊
恼,说道:“早知吃第七个就饱,我干嘛还吃前六个,真是多花了冤枉钱!”既
然那亮区已给他修炼得不断扩大,说明确有成果,说不得自己便正吃着前六个馒
头亦未可知。

  穿衣下床,刚出门口,便听李大娘在隔壁扯了嗓门吆喝道:“逍遥,还不快
起床!吃完了饭,快去学木匠活!”张四在门口停了停,便见李大娘从李逍遥卧
房出来,见了他便气咻咻道:“这个小兔崽子,就知道赖床!还想明年学武,想
也休想。”

  话音未落,便听隔壁“踢里扑腾”忙活起来,李逍遥叫道:“不要,不要!
婶婶,我听就是了!”不多时,李逍遥蓬乱着齐耳短发从房里蹿出,身上衣衫凌
乱,乍一看颇似前世间的叛逆女孩。张四暗暗好笑,心道:“这下可好,小猴子
戴上了紧箍咒,再别想脱开李大娘手掌心了。”

  李大娘站住了,对李逍遥板了脸道:“那好,就定下道道来。我也不勉强你,
一次不听话就将学武日子儿延后一个月。今儿是二月,那便到明年三月再作打算。
若是不服,那便算完。”

  李逍遥慌得连连作揖,苦了脸道:“好好好,婶婶,什么也别说了,都听你
老人家的。我这就吃饭。”

  三人一块下楼,便见饭已经做好了,四碟三碗就摆在靠楼梯口的那个桌子上。
这李大娘还真是个劳碌命,干什么都不愿拖。便说那些欠钱,硬是昨晚就赶着还
了。这不,天刚擦亮就又起来了,急急火火又做了饭。若换个人换个地方,早就
发达了,可惜李大娘勤快是勤快了,就是粗枝大叶了点,这余杭村也着实偏僻了
点,真不是个开店的地界儿。

  匆匆吃完饭后,李逍遥倒挺自觉,嘻皮笑脸地道了个别就溜了出去。

  待两人收拾完毕,李大娘便将门关了,正色道:“四儿,你既是于志于武道,
那我便传你这套‘裘氏铁掌’。这套掌法是铁掌门的独门秘传,非同小可,学到
后不可为非作歹!”

  张四郑重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了什么,便问道:“师父,咱这裘氏铁掌,还
有铁掌门,很有名吗?”

  李大娘摇了摇头,说道:“铁掌门创始人乃当年江湖人称‘铁掌莲花’的裘
千尺祖师。裘祖师早年遭遇凄惨身成残疾,更几度险些丧命,后来内功大成残疾
全愈,便看破红尘,隐居于一无名小山,暗地传下铁掌门一脉武功。她这掌法本
是家传,已是很了不起,可后来在裘祖师的手中更是青出于蓝,隐隐然已入仙道。
我这老婆子资质不行,仗了一股子憨劲,不过练到这掌法的二三成,好在这铁掌
门的掌法倒还记得清楚,学得是好是孬,全看你自个了。说到名气,嗯,这武功
虽是厉害,却非绝大毅力不能练成,向来人脉不旺,势力弱小,于江湖中并无多
大名气。”

  当张四听到这门掌法乃是裘千尺所传,差点笑了出来,只是苦苦憋住。可听
到后来李大娘自称资质不行没练好时,这才郑重起来。李大娘的武功他却是知道,
那可是真正的武林高手!这般高手不过才练到二三成,若是全练成了那还了得。
想想也是,那裘千尺其实颇为了得,只是四肢全废才武功大损,后被杨过黄蓉用
计戏耍,似乎成了跳梁小丑,但细想一下便知,其人武功并不见得逊于其兄裘千
仞多少。要知那裘千仞可是与当时的“五绝”几能并驾齐驱的人物,何等了得,
裘千尺却又能青出于蓝,内功大成后竟能使那断筋之伤痊愈,其人了得实在难以
想象。

  对了!张四猛地想到:“裘祖师这内功竟连断筋之伤都能疗愈,岂非已有易
筋换髓之能?如此说来,我这资质岂非亦能改善?”便将这想法一说,李大娘哈
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贼精,你想得倒美!不错,这‘天地劲’练到深处,
真能易筋洗髓。不过……好了,这客栈中不便练习掌法,何况内劲才是掌法的根
本,我就先教你这天地劲心法。”

  内功心法,不脱阴阳二字。俗话说“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一味练其单极,
初时进境甚快,却易遇到练功瓶颈,迟迟难以突破。内功心法里想要偏锋争雄,
谈何容易!因而武功内劲中较为高明者,刚柔互济者原是最多。不过,“阴极阳
生”,“阳极阴生”,太极图上的两半木鱼原是阴中微阳,阳中微阴,偏偏就有
极高明的内功心法,仅借了这阳中微阴或阴中微阳竟能巧妙转寰,化解了练功瓶
颈,练来进境极快。这类功法有两种,便是大名鼎鼎的九阴神功和九阳神功,分
别秘藏于峨嵋派与少林派,和武当山的太极神功并称武林三大神功,非派中核心
弟子无法染指,寻常江湖人士更是想也休想。

  这天地劲乃裘千尺于地底窟穴里自创的内功,后几经其益,已是博大精深。
这内功之高明,便在于“天”和“地”两个字上。天乃极阳,地乃极阴。乍一听
来,这套内功似乎便属阴阳互济一派,实在大谬不然。此内功确是取意太极,然
阴阳各各独立,攻其极端。换句话说,这也是一幅太极图,然阳中无阴,阴中亦
无阳,相和却不相合,大异武功常理。

  此功分为三层,开天辟地、天高地远、改天换地。铁掌门有两套基础功法,
分为阴阳两性。开天辟地一层,便是先用铁掌门阴性基础功法练气,先练下丹田
气海穴,有所小成后便将气海穴中真气分出一半导入上丹田印堂穴温润滋养。这
一关已是不易,上下丹田相距遥远,自下而上,须打通任脉才行。何况将辛辛苦
苦练就的真气用以打通任脉也就罢了,那也好处多多,可用来滋养印堂穴平白消
耗,便非常人所愿。第二层天高地远,便是印堂穴壮大到和气海穴驾齐驱,能自
生真气。上轻为阳,印堂穴所滋生真气更利阳性,练者便在印堂穴修练铁掌门阳
性功法。这一关更是艰难,下丹田既名气海,容积极大,在练气上拥有其他穴道
无可比拟的优势,印堂穴便差远了,欲想跟下丹田并驾齐驱,只有将真气在此重
重浓缩,去芜存精,化量为质。印堂穴乃人体神魂寄居之地,在此纯化真气,其
痛苦难以想象。再者一人同练两种功法,其艰难实是不可思议,稍不留神便会走
火入魔。第三层改天换地,更是难到了极点,需再将印堂穴所练纯阳真气往下打
通督脉,将气海穴中真气同化提纯,转阴为阳,由此再生一个反循环,同是那三
个层次,却是巅倒阴阳,印堂为阴,气海为阳。

  李大娘说到最后,叹息道:“这功法实在太过艰难!功理更是古怪,功力深
湛的武林前辈却是无人认可,对裘祖师是否练成颇多怀疑。光这第一关,门中弟
子愿练者已是寥寥,余者大多只练铁掌门基础纯阴或纯阳功法,再不就专练掌功。
这两门基础功法亦算不错,却较之九阴九阳两门神功实在差得太远,大门大派并
无觊觎之念,小门小派想练者只需加入铁掌门便可,并无阻力。因而铁掌门虽是
势力偏弱,景况艰难,却并无灭派之虞。好了,你跟我来。”

[ 本帖最后由 没有明天 于 2012-3-25 13: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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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四只听得目眩神摇,舌挢难下,心里翻起了轩然大波:「不成想这裘千尺
较之金庸书中写的更是厉害了许多,竟能叫人同练上下两个丹田并相互策应,实
在闻所未闻。最后那层改天换地,虽说名字稍嫌霸道,毕竟是匪夷所思的神功,
别的不说,光是医好了她的手脚断筋,就已经是极了不起了!至于这功法艰难,
哼哼,我就不信,她能练成,我就不行?」听到李大娘吩咐,忙道:「是!」

  两人上了楼,转到左边楼道,来到一扇紧锁的小门前。打开门,是间小屋,
迎面摆放了一张挺大的黑漆木桌,占了大半间屋,样子挺古旧。木桌上满是密密
麻麻的灵牌,灵牌前面供了一尊黄铜香炉,里面填满了浅黄色的麸皮。

  李大娘拉了张四在木桌前站定。两人在灵桌上取了三根香柱插在香炉里点燃
后,便朝写了「裘千尺」的灵牌缓缓地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李大娘便冲
那灵牌念叨:「裘祖师,后辈孙岚,在此收张四为徒。愿祖师保佑他一生平安,
并能将我门武功发扬光大。」说罢便示意张四也说两句。

  张四双手合十,郑重道:「裘祖师,后辈张四,定当苦练我门功法,不敢丝
毫懈怠,力图光大我门,还请祖师放心。」

  两人又磕了三个头,便站起来。李大娘看着张四,「嗯」了一声,便道:「
裘祖师创下本门时已是大彻大悟,并未立下繁琐规矩,做事但求无愧于心。说起
来本门并非江湖门派,不过传下武功道统罢了。这铁掌门,也就叫着方便。好了,
你既是我的弟子,我便将本门武功传授于你。」说罢,便蹲下身来,将灵桌底的
一块地砖轻轻掀起,竟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李大娘探进手去,提出了一只褐
色的小木箱。她站将起来,将木箱打开,里面却是三本薄薄的线装手抄书卷,纸
质挺古旧,有些发黄了。

  李大娘拿出一本书卷递给了张四。张四接过一看,封面上就有两个黑楷大字
:「地阴诀」。便听李大娘道:「这书却不能给了你。此间便有纸笔,你将它抄
写下来。」

  床上。张四盘膝闭目而坐,一动不动,脸上一片肃穆,无悲无喜。不知过了
多长时间,张四长长吐了口浊气,不禁摇了摇头。这些天,他白天主练地阴诀,
晚上便在入睡前后习练锻魂诀。那锻魂诀倒是一路顺风,虽始终看不出有何奇处,
脑海中那朦朦亮区却是稳步扩大,如今已到鸡蛋大小。但这地阴诀,练来实在进
展极缓,一连几天过去,气海穴中毫无真气感觉。据李大娘道,她当年得用了足
足月余才凝聚得一丝真气,要他别急,急切反而出乱。他没有练功经验,不知这
是必然现象还是他的资质实在不行。这纯阴或纯阳功法,按说起始时进展原本更
快才是。他隐隐感到,恐怕多半是他的资质问题了。叫他如何不急?资质太低,
人说「笨鸟先飞」,可也得飞起来才行啊!他仿佛看到林天南在冲他哼哼冷笑:
「就凭你这资质,老老实实做个贩夫走卒罢!」

  下了楼,便见李大娘正坐在柜台前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李大娘睁开眼来,
见他一脸疲惫模样,便劝慰道:「四儿啊,练功讲究顺其自然,切不可急切躁进,
不然走火入魔不是玩的!」

  这走火入魔早在前世就多次听说,却始终不明其意,张四便问道:「大娘
(李大娘不让他叫师父),这走火入魔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大娘想了想,便道:「走火入魔就是功路行错了。这练功么,是怕慢,可
更怕错。你初学乍练,可别小看这第一丝真气,那是基础的基础,须要自然产生,
不可强来!这不仅关乎功路对不对,也关乎真气的品质。嗯,你又莫总在这里,
客栈也没什么事,你出去走走罢。除却苦练,练功也很讲顿悟,兴许,散散心就
有收获呢。」

  张四便出了客栈,心道若说散心,必要开阔地界,那便去趟海边?刚走没多
远,却见前边离村口不远处,林三正领着李逍遥各提了一大一小两个木箱正往东
南而去。他心里奇怪,暗道:「莫非林三拉了李逍遥去田里干活?可也不象。左
右无事,不妨跟去看看。」便加快了步子跟着,大声喊道:「三叔!你和逍遥干
什么去?」

  林三回了下头,笑呵呵道:「通往山神庙的篱笆坏了,村长叫我修一修,也
好让逍遥多学点活儿。你小子干得不错啊,居然还会炼油!听逍遥说,李大嫂这
回跟你到了苏州,大概赚了不少罢,往后不愁过了。」李逍遥听了,将嘴巴撇了
撇道:「赚了多少,婶婶都不跟我说!这些天饭菜是好了不少。四哥,你就透个
信儿,到底赚了多少?」

  张四心里暗笑:「还能赚多少,就那二十来两罢。不过,在这小山村里,除
了那丁老财,怕还真没谁不眼馋的。人怕出名猪怕壮,李大娘自然不愿实说。」
便笑道:「赚了不少啊!二百多两银子哪!大娘在苏州专门请人砣成了几个银砣
子,现在就埋在楼后头。」

  林三哈哈大笑,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吹牛跟喝凉水样。奶奶的,我要有
……莫说二百两,就是二十两,早就托人说媳妇了。」李逍遥悻悻道:「四哥,
我婶婶不会真把你当儿子了罢!」张四和林三听了,全都哈哈大笑。

  山神庙在村东十里坡上。十里坡是片低缓丘岭,远算不得大山。此地与余杭
村只有一条山路相通,传说千余年前此地会滋生妖物祸害村民,后便有山神坐镇
十里坡,妖物便不再现。后人纪念山神功德,便于十里坡建了山神庙。如今时隔
日长,山神恩德渐渐为人遗忘,去上香的人们渐渐减少。再到后来不知什么时候
起,十里坡一到晚上竟又会出现妖怪,山神庙更是威德大降,遂渐成荒庙。

  如今,通往十里坡的山路已被林三建了厚厚的楠竹篱笆封锁,只留一道小门
仅够单人进出。张四看着林三不断将一些破裂的竹桩及横杆加固,不时指点着李
逍遥,忽地想道:「是了,就是这十里坡山神庙,赵灵儿和她姥姥会乘着凤凰降
落此处,想来就是这段时日了。却不知已发生了没有?对了,若已发生,李逍遥
玩物箱里便没了水灵珠。嗯,对对,就这般这般。」想到此,他便装作饶有兴味
地看着林三干着活儿。

  篱笆的破损并不甚多,没多大会儿便修憩完毕。天已近午,李逍遥便和林三
告了别,跟张四一起往逍遥客栈而去。走了一段路,张四见李逍遥兀自有些闷闷
不乐,便笑道:「逍遥,你真想知道挣了多少钱?」

  李逍遥冷冷看了他一眼,便道:「我不用你来说。」

  张四见敌意重重,心下反喜,知道这般情绪下倒是容易激出真话,便哈哈笑
了几声,说道:「逍遥,我听村里的小孩说,说你什么水平都高,就是弹珠儿的
本事稀松。」

  「什么!」李逍遥跳了起来,瞪了两眼大声道,「这是谁说的!我李逍遥的
弹珠本事,不说天下无敌,在这余杭村里却有没有对手!」

  张四心里更喜,便淡淡道:「其实,你眼前就是个弹珠高手啊,让你三个弹
珠都没问题。」

  「是谁?在哪?」李逍遥左右乱瞟,忽地「啊」了一声,指了张四道,「好
啊,你说是你?别说大话闪了你的舌头!嘿,我就没见过你玩弹珠!」

  张四将胸脯一挺,索性装得愈发狂傲,呵呵笑道:「这个要讲才分的。是天
才嘛,它压根就不用学;不是天才啊,撑死也就学个半吊子。你敢单挑?」又转
了脸去,摆摆手道:「算了,赢你一个小屁孩不算本事,走罢。」

  李逍遥最恨张四这般装大人样,况乎何曾受此蔑视?只觉一股怒意打心眼儿
鼓荡荡的,猛地拉了他袖子喝道:「张四,你敢赖账!走,走,非比不可!」

  两人一路疾行,待到客栈时,李大娘却不在前厅。李逍遥也不在意,拉扯了
张四的衣袖直奔楼上。进了自己的卧房,李逍遥便将门一关,伏身钻进床下,抱
出一个漆成褐色的小木箱来,打开了,指了里面叫道:「喏,家什儿都在里边。
我要你先挑!」

  张四心里阵阵激动,快步走了过去,探头一看,便见里面五花八门,全是小
孩的玩具。张四翻弄一会,便将一颗水蓝色的珠子握在手里,便觉一阵沁凉感觉
直透全身,仿佛大热天跳进了背阴的水池里也似,实是爽意难当。他知道这定是
水灵珠无疑,暗暗高兴。他小时虽也玩过弹珠,水平只是平平,如今更早已技疏,
哪里会是李逍遥的对手?不过,他心里自有定计,却是淡淡笑道:「其实,这些
都是小孩的玩艺儿。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学成绝世武艺,仗剑行走天下。」

  李逍遥听了,顿时两眼放光,忙道:「是啊,是啊!」忽又想到李大娘,顿
时泄了劲儿,说道:「就怕婶婶不愿。」

  张四便让李逍遥凑过来,附耳低声道:「逍遥,只要你老老实实学一年的木
匠活儿,我敢说大娘没话说。我向你保证,一年后你就能学!不过,你可不能将
这事泄露了,谁也不能说。」

  李逍遥听了,喜不自禁,连连点头道:「不说不说,谁说是小狗!对了,你
……你真能行?」

  张四倒是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两眼急切的李逍遥,心里暗暗好笑:「
不想未来一代剑仙竟会给我戏弄如此!」想到剑,自然想到了前世网络上流传的
种种「神兵」图样,童心忽起,便道:「逍遥,你可知道?你四哥我曾梦中受神
人指点,却是知晓了一柄神兵利器的模样。可惜此处没有纸笔,否则定要画了给
你看,让三叔给你打造一柄木头的。」

  李逍遥惊喜莫名,想到自己手执「神兵」,便是木制的,定也神气非凡,忙
道:「四哥,那也好办,你下午也随我去三叔家就是。」

  张四将水灵珠捧在两手,越看越是喜欢,便笑道:「逍遥,这个珠儿好漂亮,
送了我可好?」

  李逍遥听了,心里暗笑:「我还当你真成了大人,弄了半天,嘿嘿,大哥不
说二哥,也不过如此啊,我看还不如我!」便将手一摆,漫不在意道:「噫,不
就是一颗破珠子嘛,小孩子的玩意儿,给你了!不过,下午的事,可不能赖账。」

  张四便道:「一言为定。好了,大娘该等急了,咱快下去罢。」

  张四躺在床上,长长吁了口气,双手紧紧捂着胸口,竭力平息着内心的激动。
方才练那地阴诀,竟是一遍功成,以气海穴为中心,确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如
云缭绕,盘旋游动,到了哪儿,便是一片凉意,正是地阴真气特性。虽说这气息
极是微弱,这却是一个好的开端。张四面露喜色,心里暗道:「看来人说天道酬
勤,果然不错。就算我张四资质差了些,只要勤修苦练,付出了千百倍的努力,
就不信不能成功!」

  他初学乍练,真气运转极是缓慢,感觉阻碍重重。方才勉勉强强绕气海穴游
走一圈,竟是过了约摸两个小时,精神上早已疲累不堪。他躺在床上歇息一小阵,
却觉好多了,心道趁热打铁,便平心静气,驾驭着真气准备再绕气海穴运转一周。

  真气绕着气海穴慢慢游走着。这一次,张四便觉察出来,真气却实实在在厚
重了不少,不再象方才那般若有若无。细一体味,蓦地发觉,身体外部竟有一股
凉意渐渐漫浸而入,不知何物。这股凉意入得体来,却被真气源源不断地吸收了,
真气便慢慢地壮大起来。张四又惊又喜,暗道:「这番情景,地阴诀上却是没说,
莫非我张四竟是天赋禀异,竟连那林天南亦未看出?」

  张四毕竟首次练功,实在缺了经验。他这一心喜,情绪再不平静,犯了练功
大忌。真气蓦地剧烈波动起来,身体内霎时便如闯入一只小小的凶兽横冲直撞,
闯到哪里,哪里经脉便是乱七八糟,更有阵阵极烈的疼痛,仿佛整个小腹都被撕
裂开来,苦不堪言。他暗暗骇异:「这大概便是走火入魔了!」竭力想收拢真气,
却哪里能够,往往只将真气闯荡的势头稍稍遏了遏,便如洪水决堤般越发肆虐。
几番努力皆告失败,张四忽然牙关一咬,心道:「罢了!反正我的资质并非出色,
李大娘已是说了,我的经络过于阻塞,不利练功。既是如此,再给它破坏破坏又
当如何,倒要看看我的运道究竟如何!这是天意,顺其自然罢。」便不再去管那
真气冲撞线路,反着意操控了它吸取着那莫名的体外无名凉意。那凉意入得体来,
头脑却为之一清,竟似连那撕裂般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张四又是纳闷又是惊喜,
索性再不管其他,只将精力集中在那凉意上。真气越发壮大,吸力却越发强了,
运转越来越快,便如前世那汽车轮子被全速发动起来,忽地「嗡」地一下,一切
陷入沉寂,张四便失去了知觉。

  待张四睁开眼睛,房间里却是一片昏黄的灯光。李大娘静坐床边看着他,见
他醒来,丑怪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四儿啊,你太心急啦。」

  张四心里暗暗感激,忙坐了起来,想要说什么感谢的话,却说不出,忽地肚
里「叽哩咕噜」响了起来,却实在饿得狠了。

  李大娘见他发窘,轻轻吁了口气,轻声道:「好,好!这般走火入魔最是凶
险,极难安然度过,外人却是无法干预。你竟是挺过来了,我这徒弟不简单啊。
好了,吃饭去,都热了两回了,再热就不好了。」

  张四「嗯」了一声,翻身下床,顿觉身体已是轻快不少,心里喜欢难言,暗
道:「这练内功果然好处多多,却比那锻魂诀显效多了。」

  现在已是半夜,客栈早已打烊。来到饭桌前,却只有两副碗筷,张四便问道
:「逍遥吃过了?」

  李大娘呵呵笑道:「早就睡了。这小兔羔子,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回来就要
找你,乐得跟什么似的。难得你兄弟俩和睦,我老婆子也算安了不少心。」

  两人开始吃饭。吃了几口,张四暗暗点头,心道自从自己炼出了好豆油后,
李大娘便对炒菜多出了不少兴趣,就连厨艺也有所进步。

  吃过饭后,张四回到卧房,上了床。待他情不自禁运了运功,顿时吃了一惊,
便觉体内真气雄厚了不知多少倍,自气海穴以下,连同石门、开元、中极、曲骨、
会阴五个穴道皆被地阴真气贯通,气海穴往上则是阴交穴也已冲开,便连再往上
的神阙穴也给真气不住冲荡,一副堪堪将被突破的模样。若依地阴诀上所书,突
破第一个穴道,常人应需一月左右,资质上佳者也须十天左右,往后只有愈发艰
难,怎的自己竟是一忽儿便连过六关?莫非自己当真是练功的奇才!想到前世的
武侠小说中云,练了内功不久便能单掌破石,不禁跃跃欲试。

  举手作势,却又为难。自家体内真气并未运转到手,这手如何便能凭空有了
偌大本事?试探了用掌缘砍了下床边,却已给硌得生疼。若将这般真气运转到手,
得通了任脉到璇玑穴再通往双臂,依那地阴诀上所写进度,那可费老劲了,足足
要冲开近四十个穴道,更别说其间还有几处大穴尤是艰难,便是资质中上者,没
有三五年怕是想也休想。不过,听李大娘先前所说,习练掌功似是颇为轻易,似
是本门练内功不成者的下乘选择,倒是奇了。不过,自己练这地阴诀进展极是神
速,若总依这般进度,便是往后艰难了些,怕也用不了一年罢?

  这地阴诀进展太过迅速,反让张四颇有些战战兢兢,心道:「不可太过贪心。
听师父说过,这世上便是天赋上佳者也不乏走火入魔者,象自己这般能安然无事
的实是极少。自己这般怕已是侥天之幸,哪能一而再三?」便平心静气,又练了
会锻魂诀,终是沉沉入睡。

  清晨,张四醒来,便听见外边传来李逍遥的叫嚷声,李大娘的哈哈大笑声。
他暗暗奇怪:「李逍遥向来懒起,怎的这次这般早法?」人家都起床了,自己赖
着实是有些羞愧。张四赶忙穿衣下床,出了卧房,便见李逍遥和李大娘都在厅堂
内,李大娘笑着似在追问什么,李逍遥偏偏不答,只是催着赶紧吃饭,忽地一眼
看见了正要下楼的张四,忙嚷道:「婶婶,你看,四哥起来了!」

  李大娘看了下张四,忽地「咦」了一声,面露惊讶。待张四走近,李大娘将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再三,暗暗心惊:「四儿竟是至少通了三处穴道模样!这般
绝佳资质,实在天下少有,怎的一幅经络壅塞模样,便连那林天南也看走了眼。」
此时李逍遥在场,她便按捺住了,吩咐吃饭。

  李逍遥吃得极快,直是狼吞虎咽,一碗饭「呼噜呼噜」不时便已见底,都没
怎么夹菜。李大娘怪道:「逍遥,饿死鬼投胎的还怎么的,饿成这般模样!」便
要给他添饭,李逍遥却是胡乱擦了擦嘴,连连摆手道:「不了,婶婶。我赶紧学
木活去,走了!」说罢,不待李大娘询问,便撒腿蹿出门去。张四忙喊道:「逍
遥,刚吃完饭不能急跑!」却听李逍遥应了一声,也不知听是没听,却听李大娘
道:「四儿,通了三处还是四处?」

  张四暗暗惊讶,心道她是如何看出?虽是数目说得不多准,却也足见眼光高
明。便道:「六处。」便将那六个穴道说了。

  李大娘听罢,更是连连惊叹,忽地忙嘱咐道:「四儿啊,你这番景况,切莫
到处乱说!若有武林人士看出,便说你早练了五年往上。」张四深深点了点头,
知道她这全是为了他好,凡事不要太出头,闷声发大财方为正理。李大娘又道:
「你今儿先别练功了,功法进度太快也非好事,容易根基不稳。这神阙穴是人身
大穴,冲关须要慎而又慎。嘿,若老娘也有这般资质,还用得着……」

  张四想起那修炼掌力之事,便问道:「大娘,咱这门既叫铁掌门,想来应该
是练掌的。可若等真气练到掌心,只怕太费劲了罢?」

  李大娘「哦」了一声,忽地哈哈笑道:「就知道你快憋不住了!没错,咱这
铁掌门,说是铁掌,那却是裘祖师纪念其兄裘千仞来着。裘祖师和千仞先君虽是
以铁掌闻名,但那铁掌却是另有练法,其根基并非本门天阳地阴两门内功,乃是
以药物练成臂掌上的内劲外功。这铁掌初练之时进展倒快,你若有兴趣,也可练
上一二,好歹也先多门防身技艺。」

  张四暗道:「这内功练到后来却是越发艰难,自己怎么着也要先通了任督两
大主脉才是正理,然后再通两臂四脉。这般算来,要通的穴道怎么着也不下百个,
谁知练到什么时候?只是不知两套功法间有无冲突?」便问李大娘。

  李大娘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功理上的弯弯绕儿,我也知
道得不深。不过,裘祖师既能练成,当是无事。」张四想了想,亦觉有理。何况
想那裘千仞当年何等了得,都差不多和那「五绝」并肩了,也只是练那铁掌功而
已,可见这铁掌功练得好了,亦是大有威力。便道:「我愿练。」

  李大娘点点头,转身进了她的卧房。不时,她走了出来,却是手握一本薄薄
书卷,递给张四道:「这是铁掌功图谱,你先看下。」

  张四接过一看,此书纸张甚是陈旧,封面上写「铁掌功谱」四个黑色隶书,
字迹甚是端秀。翻开一看,不由暗赞,只见图文并茂,尤其是图画极是精细,非
工笔巧手不能为之。

  只听李大娘喟然道:「这是我师父绘制成的,她父亲乃是工笔大家,家学渊
源,哪是我这老粗婆子能比的。」李大娘又道:「这铁掌功的内功较为奇特,却
是以药物激发出来。你且留神这三种药物,皆是练铁掌功第一层时需要的。」

  张四凝神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欲练成这第一层,所需大叶莲、赤参、半边
莲三种药物,那书上将药性都写得明白。赤参和半边莲倒没什么,那大叶莲却是
毒性猛烈,练时须循序渐进,绝不可骤然多用。他看了心里暗暗发毛:「看起来
倒象邪门武功啊!不知练后是否残肢害体?」转念又想:「想那裘氏兄妹皆是长
寿,应当不会。」细心察看三种药物图示,似乎不难辨认,便问道:「这三种药
物哪里有?」

  李大娘道:「咱这余杭村不乏药材,要说出产药材最多最好的地方,还得属
村东南的十里坡,你可去那儿多走走,熟悉一下药性。不过,晚上绝不能去,当
心遇上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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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八灵 贡献 +1 更新 2012-3-18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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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想象力,是不是还有下文,期待昂,不过这个赵灵儿啊,林月如啊,阿奴啊,这个到后来归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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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灵(2012-3-20 00:24):注意回复质量,弄墨非诗词类都可发
这。。。楼主是作家吧。。。貌似发错地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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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Roher 于 2012-3-19 00:28 发表
很有想象力,是不是还有下文,期待昂,不过这个赵灵儿啊,林月如啊,阿奴啊,这个到后来归谁?
  顺其自然,当然不会弄“全包圆”式的,那样其实很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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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灵光乍现

  张四在十里坡脚边往上慢慢行走,到处乱看。此时正是仲春,若在他前世的
老家山东,春寒尚有数波,但余杭村已是湿暖天气,尤其是十里坡向阳坡面处,
已是处处绿意。果如李大娘所说,十里坡上药材甚多,至于好坏,他分辨不准,
但从多数草木枝壮叶肥来看,怕真是上乘者居多。

  走了一会,张四已发现数次大叶莲和赤参。开头他还忙不迭采了几株,心下
甚喜。可走着走着却是发现,越往上去,药材质量怕是越好。便将那几株药草随
意装进药袋,加速上行。果不其然,待他行至坡半腰时,三种药材陆续见到,无
不长势健旺,生得喜人,尤其是那半边莲,刚刚打开紫色的花骨朵,实在可爱极
了。

  张四便缓缓上行,边走边就地采收起来。一会儿,采了半袋,不知不觉却已
来到坡顶山神庙前。掂了掂,约摸十斤左右,觉得不算少了。刚要回转,忽地,
半空传来一声奇怪的鸟叫。抬头一看,就见坡顶上空处,离地面约数十米高处,
却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金翅大鸟在不住地呼扇着翅膀,在阳光下不时闪耀着多彩的
光芒。这鸟实在大,翅展开来竟有十米左右,尾部披散开来有数十道长长的五彩
羽翎,异常艳丽。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凤凰?

  张四嘴巴张得大大的,心里只道:“没错了,这多半就是凤凰了!莫非……
是赵灵儿和她那个姥姥来了?”极目上望,可这凤凰飞得太高,张四离坡顶又近,
实在看不到它的背上。正自疑惑,那凤凰已是越飞越低,振翅愈急。渐渐地,张
四便看到一蓝一白两条裤腿,一粗一细,明摆了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顿时,
他再无怀疑,将手中药袋随手抛了,急步赶去。在离地面约有十米左右,那金翅
凤凰忽地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鸣叫,偌大的华丽身躯迅速缩小起来,转眼竟化作
一片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彩纸,在半空晃晃悠悠地缓缓飘下。背上两人齐地惊叫,
往地面坠落下来,果是一名头发微微花白的中年壮妇,怀里正紧紧抱住了一个小
女孩。

  张四紧跑一阵,终是迟了一步。那妇人在将落未落时,猛将怀里赵灵儿往上
一抛,自己却“啪”地一声重重跌落在地,一时起不来身。赵灵儿被妇人当空一
抛,只在三四米处方欲坠落,按说只有少许危险,况且张四哪肯放过这天赐良机?
他咬紧牙关瞅得紧紧,待她坠落时,便抢上前去,张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竟觉
一阵幽香沁鼻,甚是古怪。赵灵儿年纪虽幼,坠势却也不算太小,好在张四内功
有所小成,不过前抢一步便即站定。低头一看,还没等看清,赵灵儿已是笑靥如
花,忽地抱了他的脖子,在他腮上重重亲了一下!

  这一亲来,张四只觉浑身都要酥软了,怀里女孩虽说只是个小小幼女,可她
是赵灵儿呀!他低头看去,只见她一身白色苗装,红线描边的苗帽下,便是那张
极为灵秀的小脸蛋儿。赵灵儿却也在看他,黑黑的大眼睛不时忽闪一下。张四心
里震动起来。怀里的赵灵儿约摸六岁左右,此时,她的眉间微微颤动着,忽地透
出难言的惊恐,方才却为何那般高兴?张四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出神地看着她,
心里大生爱怜。她不时微微皱一下可爱的小鼻子,红红的小嘴儿紧紧抿着微微地
蠕动着。张四实在看得喜欢,便低头在她小嘴儿上“叭”地亲了一口。

  “混帐小子,你好大的狗胆,敢欺负我的宝贝灵儿!”

  张四扭头一看,却见那妇人满脸怒色,强撑了身体歪歪扭扭走了过来,顿时
吓了一跳。这妇人莫看貌不起眼,本事不算绝顶,可如今要收拾他张四还是手拿
把攥的。那妇人本是在一旁看着,在赵灵儿亲了下张四时,已皱了眉头,却没说
什么。待张四和赵灵儿亲了下嘴时,顿时怒不可遏。

  张四想将赵灵儿放下,可她两臂紧紧圈住了他的脖子,却放不下,何况也舍
不得放,便抱了她躲开几步,急声叫道:“老人家,你听我说!我并非想对灵儿
无礼,我……”

  那妇人崴伤了脚踝,稍一走动便疼痛钻心,见张四脚步滑溜,越发恼恨,用
拐杖撑住站立,指了他道:“小子,再不放下灵儿,老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灵儿却将张四脖颈抱得更紧,叫道:“姥姥不要嘛,灵儿喜欢和他在一起!”

  张四听了,只觉整个心里都暖洋洋的,被林家抛弃的郁闷霎时再无踪影了。
看着赵灵儿的脸,他心里暗暗发誓:“我说什么也要一辈子待她好,决不让她再
遭那般噩运!”

  那妇人听了赵灵儿那话,“啊”了一声,心里突然暗惊道:“夫人的结义姐
姐阿玟精通命相,早说过夫人将会有一场杀身劫难,灵儿届时将会遇到她的未来
丈夫。现下夫人多半已经遭难,莫非这小子竟是……”当下凝神朝了张四细看,
不禁暗暗点头:“不错,年纪虽小,内功却已有了点火候。灵儿这一路来不喜见
人,偏偏对他如此依恋,多半便是前世的缘分了。”不觉怒意尽敛,和声问道:
“老身姜氏,敢问小兄弟叫什么?”

  张四见她忽地客气起来,不由一愕,倒有些不大自在,便道:“姥姥,我叫
张四。”

  姜氏暗道:“姓名虽是粗笨了些,倒也朴实。”正要再问些什么,却见张四
抱着赵灵儿走到她面前,对赵灵儿温声道:“灵儿,下来罢。姥姥站得累了。”
便又深深嗅了下她幽幽的体香,把她放下来,搀扶着姜氏缓缓走进山神庙中,坐
在里面废弃的锅台上。姜氏暗暗点头,不觉对他又添几分好感,越发觉得自己那
番猜测定是没错。

  赵灵儿见姜氏坐下了,便走过来拉住了张四的手。张四心里欣喜莫名,忙拉
了她,两人并排坐在锅台前地上。其实,赵灵儿对他何以这般依恋,他自己也是
莫名其妙,也不去问,有些傻呆呆地看着她的侧脸,只觉心里好生甜蜜,暗道:
“莫非,赵灵儿长大后真的便是我的妻子?”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嘴唇,他忍不住
伸手捏了一下,成了小鸭子嘴儿。赵灵儿便吃吃笑了起来,嗔道:“四哥好坏,
欺负灵儿。”便在他手臂上使劲掐了一把。

  天色忽地暗了起来,外面风声大作。三人愕然相顾。李逍遥站了起来,对两
人道:“灵儿,你在这儿好好陪着姥姥,我出去看看!”

  张四出了庙门,便见南方地约摸三十米处竟凭空旋起一股黄色风柱,搅得四
下尘土弥漫,草叶乱飞。张四心里砰然狂跳起来,暗道:“终于还是来了!”他
悄悄从怀里掏出了水灵珠,紧紧攥在手心,朝那黄色风柱急急走去。

  待张四离那风柱大约五六米远时,那黄色风柱又震荡片刻,渐渐停歇下来,
便见一人显出身形,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不已。

  张四两手捧着水灵珠,慢慢走到他眼前,看着他,并不说话。

  那人自是十年后的李逍遥穿越至此。此刻,他原是被那怪风整得喘息未定,
蓦地见了水灵珠却如何不惊?顿时跳了起来,将水灵珠一把抓在手里凝神细看片
刻,又将张四端详一会,忽地“啊呀”一声,指了张四失声道:“你……你是…
…你竟会内功?好,真好,装得够深,老子栽了!”

  张四朝李逍遥伸了伸手,淡淡道:“将灵珠还我。”见李逍遥犹豫,便道:
“怎么,你想依仗武艺高,强抢?”

  李逍遥心里暗暗叫苦,心道:“若是寻常的小孩子,给把木头剑也就喜不自
禁,可这张四明摆着内功已有火候,哪是一把木剑能打发的?若要强抢,实在说
不过去,毕竟张四过去多次帮了自己。”沉吟片刻,便道:“小兄弟,这珠子对
我很重要。我也不抢你的,你看,这把剑如何?”说罢,不知怎的,手中却是多
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便道:“这剑可不简单,乃名七星剑,是蜀山剑派前辈
人士的佩剑。”

  张四暗道:“七星剑?不错,是把好剑,李逍遥倒不小气。他这剑却是怎么
变出来的?想必是有了储物空间之类的宝贝罢。”便接过七星剑,点点头道:
“是好剑。不过我不用剑,这剑我便留给我的逍遥兄弟罢,他最喜欢练剑,这剑
给了他,他定会高兴。”

  李逍遥听了,心中便是一暖,暗道:“张四哥看起来有些木讷,原来竟对我
这般好,如何能亏了他?嗯,给人利器不如强其自身,我便助他一下罢。”便道
:“这样罢,你练的什么内功?把右掌推过来。”

  张四心里暗暗高兴,便道:“我练的是李大娘的地阴诀。”说罢便将右掌重
李逍遥平推过去。李逍遥一听,顿觉心里阵阵添堵,差点把鼻子气歪了,暗道:
“好啊,婶婶,自己的内功不教我,却偷偷教了外人!这倒罢了,还瞒得我好紧,
到现在我才知道!罢了,老太婆也算是为了我好,情有可原罢!”便将左掌推出,
与张四右掌相合,将自身真气缓缓送入张四掌臂。

  李逍遥忽地“嗯”了一声,面露疑色,却道:“你别乱动。”便在他身上轻
轻拍打一会,越发皱了眉头,心道:“这也奇了。四哥浑身经络壅塞不通,分明
资质臭得很,怎的小小年纪便能练出这般内功火候?莫非婶婶这地阴诀有甚出奇
之处?这样一来,却是不好帮他了,可如何是好?罢了罢了,四哥待我这般赤诚,
我又何必这般小气!”心里一阵肉疼,手中便亮出一个玉瓶。他将瓶塞开了,在
手心倾了下,便倒出一只约摸指肚大的黄色蚕状物给他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扣
好了瓶塞递给了张四,便道:“四……嗯,这是两只金蚕王,凡遇修练瓶颈时,
便可服上一只。”

  张四终于脸色变了。金蚕王!这可又比七星剑珍贵了,何况两只!他心里一
阵感动,却又实在难以拒绝,只得接了过去,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李逍遥哈哈一
笑,他的身体迅速模糊了,仿佛成了绵糖做成的东西放入了水中,顿时溶化开来,
终至不见。

  冲了李逍遥消失的地方微微摇了摇头,张四将金蚕王装进怀里,手持七星剑
走了回去。走到山神庙门口附近,忽地发现一张五彩的纸片,便拣了起来,却是
一只剪纸凤凰,心里暗暗惊叹:“这道凤凰符纸不知是谁制成,好大的神通,竟
能化成真的凤凰将灵儿和姜氏救到此处。不知能否恢复原状?”

  刚到庙门口,便见赵灵儿正手扶门框轻轻探着头,见他来了,顿时笑了,奔
了过来。张四忙将七星剑抛在一边,张臂把她搂在怀里,对了她的小嘴儿使劲亲
了口,便道:“我的好灵儿,这就着急了?”赵灵儿使劲跷了跷脚,勾住他的脖
子,也使劲亲了他一下嘴,吃吃笑了起来。张四看着她那如花笑脸,想到她刚刚
失去了妈妈,心里一片爱怜,低声说道:“灵儿,我定要一辈子好好待你,让你
平安幸福。”只见她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嗯”了一声,却没说话。

  张四拣起七星剑,拉了赵灵儿的手进了山神庙里,便见姜氏正笑吟吟看着他
俩。他微微一窘,便道:“姥姥,您的脚……”

  姜氏笑容一敛,叹了口气道:“我这脚崴得甚是厉害,一时怕是走不动了。
四儿,你能不能帮我和灵儿一个忙?”见他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便从怀里掏出一
方紫色手绢,递给他道:“你去余杭村码头,将这凤纹手绢送给灵月宫主,要她
来接我们。”

  张四连连点头,便将七星剑递给她道:“姥姥,这剑是方才外边一人送给我
的,我看还不错,您老人家好拿了防身。”姜氏接了过去,不由“咦”了一声,
将那剑翻来覆去看个不停,时而拔剑出鞘,时而又送剑入鞘。张四有些奇怪,却
也不便去问,便又看了看赵灵儿,看了又看,冲她点点头,转身就走。只听她在
身后大声道:“四哥,快回来啊!”张四使劲“嗯”了一声,脚下运起真气,便
如飞般跑了开去。

  待张四走得远了,姜氏见赵灵儿兀自在门口不住看着,便将七星剑放下,喊
她进来到了跟前,微笑道:“灵儿,姥姥见你一路对人不理不睬,有时还凶得很,
怎的偏偏对这张四亲近?”赵灵儿眨了眨眼睛,忽地扭了扭身子,撅嘴道:“姥
姥,灵儿也不知道呢,就是觉得亲。”

  姜氏暗暗点头。她又拿起七星剑看了又看,渐渐就发起呆来。

  赵灵儿见姥姥这般,奇怪道:“姥姥,这剑怎么了?”

  姜氏将剑放在身侧,摇了摇头,将赵灵儿揽入怀里轻轻搂着,只低着头长长
叹了口气,似在沉思。过了一会儿,赵灵儿忽地抓了她手,说道:“姥姥,我们
还回去吗?”

  姜氏一时无语,半晌,才强笑道:“是啊!这次,姥姥带你去找一位阿姨,
她是你娘亲的结义姐姐。你娘亲往后定会去找来呢!”

  赵灵儿这才又高兴起来,拉了姜氏的手问东问西。姜氏只得哄来哄去,不时
便觉自家话中漏洞越来越多,渐渐疲于应付。忽然庙外有位女子朗声说道:“庙
中可是姜老夫人?贫道灵月。”

  姜氏总算松了口气,便道:“老妇便在庙中,只是腿脚不便,怠慢宫主了。”

  “老夫人客气了。”一位绿衣道装女子款款走进庙里,三十出头模样,容貌
很是秀美慈和。她先是看了看赵灵儿,很是喜欢,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在她后脑
勺上轻轻抚摸着,含笑问道:“灵儿,还记得玟姨吗?”见赵灵儿懵懵懂懂答不
上来,微笑道:“你是记不得了,上回我见你的时候,你才一岁,就知道哭鼻子
呢!”又问姜氏伤在何处。姜氏便挽了裤腿,露出了肿粗的脚踝。灵月宫主点了
点头,便将手中尘拂轻轻甩动一下,姜氏便觉脚踝处似有阵阵凉风拂过,不大会
儿,踝肿渐渐消退,甚是神奇。扭了扭原本不敢稍动的脚踝,竟是灵活自如,再
无疼痛。姜氏站起身来,施礼道:“宫主好神通,老妇多谢了。”赵灵儿忽然问
道:“玟姨,四哥没来吗?”姜氏走出庙门,四下看了看,不禁惊讶道:“那位
小哥没跟来吗?”

  灵月宫主微微笑道:“水月宫不收男客,贫道便叫他先回家了。”

[ 本帖最后由 没有明天 于 2012-3-25 13: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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