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完。同样,烦请再改一次。
二、昨日黄花
回到家里,天早就黑了下来。张四躺在了床上,又习练起锻魂诀来。当他再
次意守印堂穴,运转起锻魂诀心法,便觉那温热气息再次涌现出来,似较上次还
厚重了不少。这温热气息所到之处,那乌沉沉的脑海里便再次微微泛起一点点亮
来。良久,在修魂心法的催动下,那气息便似一只野兽一般,不断撒扯、吞噬着
周边的黑暗,那亮点便渐渐延展,成了小小的一片亮区。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气
息消耗将尽,脑海中的亮区却已扩大到花生米大小。精神上已是疲惫难当,他便
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张四睁眼一看,天色已是亮了。心中微有所动,便知道自己的知
觉较之昨天初练时并无进步,甚至还倒退了不少,莫非当时只是幻觉?更无甚其
他收获。他先是微微有些失望,转念又想:“不必心急,还是循序渐进罢。哪有
一口吃个胖子的?只要坚持,相信总有惊喜。不过这锻魂诀究竟有何大用却不知
道,也别只在一棵树上吊死,看来还得向李大娘求教,她才是真真正正的武林高
手啊!”
出得房门,便见太阳尚未升空。看看四下,张四微微苦笑一下,家里还当真
无甚可惦记的,便是恳请贼人光顾,人家也必不赏脸。张四索性也学林三那般甩
门出来,直奔逍遥客栈。
快到客栈时,却见李大娘已是等在门口,心里不由暗暗惭愧,便走过去问道
:“大娘,时辰还早呢,这就走?”
李大娘笑道:“你道我老婆子是催命鬼?饭还没吃呢。来来来,这回再尝尝
老婆子的手艺。”说罢转身进了客栈。张四随了进去,心下奇怪,暗道:“莫非
一夜过去,李大娘厨艺大长?那也太神奇了点。罢了,到时我便夸上几句。”
便见客栈正中的饭桌上早已摆了几个碟子黄黄的东西,李大娘倒真麻利。李
逍遥正弓腰坐在桌旁,手里拿了半张黄灿灿的饼子,嘴里正嚼动不休。李大娘见
了脸色便是一变,虎起脸喝道:“逍遥!你还知道点好歹不?自己先偷吃上了!”
李逍遥忙一阵大嚼,勉力吞咽着。张四忙道:“逍遥,也不用这样,慢慢吃,
别噎着。”李逍遥脖子接连伸了几下,终是咽了下去,笑嘻嘻道:“婶婶,您老
人家越来越厉害了,实在太好吃了,害得我差点把舌头咽下去!”却是斜了张四
一眼,并不接话,心道:“好家伙,听你这口气,倒好象我是客人,你是主人了!”
张四有点尴尬,看向饭桌。便见桌上碟中却是李逍遥吃的那种黄饼,个个烙
得颇有样子,尤其是那色泽光华内蕴实在漂亮,心中大奇:“难道是我以前小看
了李大娘?还是我炼的这豆油实在神奇?”他坐下来,捏起一个细细品尝。原来
是玉米面做的,用油炸得透酥,里面竟是有层薄薄的菜馅儿,吃上一口只觉层次
有致,咬头颇佳,实在滋味不错。他几口就吃了一个,不由瞅向李大娘,暗道:
“看来还真是小瞧了她?”
李大娘见张四吃完一个后老看着她,唇舌欲动,显欲想问却又没问,不由哈
哈大笑道:“四儿啊,大娘也不瞒你,这叫黄花饼,也叫忘忧饼,还是大娘早年
做闺女时跟一个苗家大姐学做的。这饼你别看简单,就是玉米面和黄花菜加油炸
的,可这玉米面和黄花菜怎么整,可怪有道道的。大娘手艺不行,做的可比那苗
家大姐差远了。咱这的黄花只有黄色的,听那苗家大姐说,紫色黄花最是好,可
惜咱这一来没有,还有就是它开一天就谢了,怪不好采集的。好啦,大娘也就这
道菜还有点模样,哈哈!”
不多时,几十个黄花饼一扫而空。李大娘催了李逍遥去了林三家后,便锁了
门,两人便朝海边而去。张四暗道:“是了,到苏州是要过海的。记得那游戏中
是坐了一个方老板的船,不知如今是否还是他。对了,记得去苏州要走好几天的
水路,这样一来,她倒放心李逍遥?”便问李大娘,才知余杭村四面除了苏州,
方圆两三百里皆是穷乡僻壤,稍大宗的买卖除了苏州便别无他去。这逍遥客栈开
张时不过半年前,当时她果是乘一辆商船去的,船钱甚贵,她便将李逍遥临时寄
放在了他人家里,自个儿去的苏州。这次她硬给了林三一整袋面,林三人又厚道,
怎么着料也无事。
到了海边码头,便见各色船只来来往往,多是渔家小船。张四尚记得自家那
船,不觉看了一眼。那船其实挺大的,成色不旧,仍系在岸边随波漂来荡去,在
众多忙碌的渔船间甚是另类。他又四下瞟了瞟,确是看到码头上一艘两层楼高的
大商船最是扎眼,在各色小船间恰如鹤立鸡群,不时可见上面的伙计忙忙碌碌。
此时,一只梭型小船劈开水面疾驶而来,便在两人身前停住,驾船的是位二
十七八岁的船夫,面容焦黄,身披一件麻色蓑衣,看上去身材甚是瘦小。就见这
人冲两人拱了拱手,呵呵笑道:“李家嫂子,还有四儿,这是要去哪啊?”
李大娘说道:“去苏州采买些东西。水生,今儿可怪了,你不好好打鱼赚钱,
怎的还有闲空来跟我老婆子打招呼?”
张四暗道:“原来他就是那个水生叔,果然船技甚佳。”
水生笑道:“嫂子,那可巧了,去苏州水程也不近,我水生就做做好事,带
你们去罢!”
李大娘“咦”了一声,怪道:“水生,这可怪了。上回我带了逍遥都求到你
门上了,你还不愿答理。怎的这次倒殷勤了?”
水生笑道:“你可别说,我这趟却是来找四儿的,商量一件事。”
李大娘怪道:“他一个小孩儿家,你跟他说什么事?不会想哄人家什么事罢!”
水生黄脸上不由泛起一阵红来,吭吭哧哧道:“我看四儿这一阵子也不上船
了,你看,我家这船实在窄小,再买条又太贵。四儿,能不能……将你家这船借
我用用?”
李大娘“嗬”了一声,怒道:“我说水生,他老张家的船怎么来的,那是四
儿他爹的挣命钱啊!你又不是不知,还打这主意?”
水生脸上愧意更甚,低声道:“嫂子,四儿,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到今儿
还说不上媳妇。家里太穷了啊。我就想多赚俩钱呗。四儿年纪还小,过这海上日
子太过危险,这船放着也就放着了。我水生也不是不讲道理,往后去苏州也罢,
去哪里也罢,一句话!我可在这儿撂句大话,方圆百里,有谁的船上功夫比我水
生强的,我吃屎去!”
张四道:“那好,我答应了,水生叔。你这就带我和大娘去苏州罢!”
水生不意他这般痛快,两只小眼一睁,满脸都是喜色,忙问道:“可当真?”
李大娘忙拉了张四一把,说道:“四儿,你可别胡扯!这船是咱余杭村最好的船,
是你爹拼死拼活挣来的!”
张四早已打定了主意。他又不是真的张四,哪能还干一辈子船夫?这船再好
也用不大上,便借了给水生,也好利用他一二。便点点头道:“没错!我不想再
当船夫,五年内肯定是用不到了,就先借水生叔一用又怎的?放心,只要我和大
娘用得着水生叔时,你别推三阻四,我不收一点租金!”
水生听了,也不顾眼前不过是个小孩,喜得连连拱手道:“好说好说!来来,
嫂子,四儿,就上四儿家船罢,那船好!”
三人上了张四家那艘大号的渔船,将一些必需品搬上,张帆启行。这水生的
确船技甚佳,船在水面上直驶西去,却见船后水纹“刷刷”漂开,船便飞也似的
前行开来,又快又稳。水生不禁赞道:“到底是好船!不过话说开了,这船好是
好,也得好船夫才行,要让四儿来开,怕还危险得很哪!”张四听了微笑不语,
心道:“这话倒也不错,这驾船确是大有巧活儿,只可惜那真的张四了。唉,我
既占了你的躯壳,怎么着也得混得好好的不是?兄弟你就情管放心罢!”
苏州不近,离余杭村总有一百多五来里水程。海上风浪大,饶是水生船技了
得,却也不敢夜间启航。如此到了第三天,眼见日上中天,途遇的船只渐渐多了
起来,大都是商船。再行约摸一个小时,便开始看见来回忙碌的渔船。水生长长
松了口气,回头冲了张四呵呵笑道:“四儿啊,这就到了!嘿嘿,也就是我水生,
换了别个,五天也难!”李大娘就坐在张四对面,听了水生吹嘘撇了撇嘴,也不
作声。
再过一刻钟左右,码头已到。李大娘带了张四上得码头,对水生笑道:“我
这趟时日难定,回头和四儿坐商船就是,你也不用来接,好好赚你的钱,快讨一
房媳妇罢!”水生“嘿嘿”一笑,没接话。
苏州地界甚大,码头往西一带,虽说道路尚算平整,但远远望去,四下不是
绵延的树林便是绿意盎然的田野,却不见多少人烟。
张四心里奇怪,便问李大娘:“大娘,这苏州不是大城吗?怎的看起来这样
荒凉?”
李大娘笑道:“苏州城大啊!就是大,才将人都引到城里了。有钱人更不用
说了,就是摆摊的,谁会在这郊区摆摊?都进城了,这郊区嘛,”指了老远老远
的几个给树荫遮盖的村落道:“都是些农人啊!再富的地方,都有穷人。”张四
凝神细看,果见那绿树荫间,隐隐约约露出颜色各异的房墙,这才恍然大悟,直
道原来如此。
忽然,李大娘嘘了一声,侧耳听着什么。张四静下心来,就听前方不远处的
密林中,竟有阵阵喊杀声传来,不由一惊,忙问她:“大娘,莫非有强盗?”他
脸上带着惊慌,心里却是暗暗欢喜:“好,好!不想这样就能将李大娘的武功底
细引出来了,本来还愁呢。”
李大娘却不言语,又听了会,点了点头,怒道:“是强盗!可恶,是一伙强
盗在抢女客的东西!”
张四眼看着李大娘,便道:“大娘,那就快躲开罢,我听说强盗可都是杀人
不眨眼的啊!”
李大娘重重哼了一声,便对他道:“四儿,你先在这躲上一阵,这三两银子
可是大娘我厚了脸皮借来的,丢不得。大娘我去看看,倒要看看是哪伙杀千刀的
敢在老娘眼皮底下干坏事!”说罢腰杆一挺,两眼精光四射,霎时竟象年轻了数
岁。张四给她目光一扫,只觉寒光逼人,不由微微侧开目光,暗暗心惊:“这才
是高人气象啊!厉害,厉害!看来,这师父我是拜定了,绝对不冤!”
李大娘循声而去,步速甚快,却没发出多大声响。张四哪肯放过这般好戏?
待她走得稍远,便悄悄蹑足随后,虽是距她越发远了,好在那喊杀声越发清晰,
明摆着并不远,倒也不愁跟丢了。
张四小心翼翼,用一棵棵大树遮挡着身形,不断蹿跃跟进,却见李大娘在前
面停了下来,竟叉起了腰,一动不动地观看起来。前方打斗声愈烈,却不闻兵刃
相交之声,只有一声声厉声呼喝,有男有女,还有一种“噼噼啪啪”的声音。他
想了想,便绕了个半圈,悄悄掩了上去,终于看到了打斗场面。
只见树丛间,有五名黑衣大汉个个手持单刀,正呼喝连声,围攻着一名身材
高挑的紫衣女子和一名小女孩。那紫衣女子手执一条金色长鞭四下抽击,身手竟
是异常矫健,一时间,五名大汉竟是近不得身,不时被抽中一鞭,无不皮开肉绽,
惨号出声。不多时,那女子已转过身来,看来约有二十二三岁,柳眉杏眼,竟是
生得极为俏美。
那个小女孩也令张四惊讶不已。她正面对着自己,看起来约有六七岁,身材
修长,和那女子眉目甚像,当是她的女儿。真正令张四惊讶的是她小小年纪,竟
是毫不慌张,紧紧随着那紫衣女子进退趋避,步法甚是灵活。她眉梢微微蹙着,
俏美中却又透出一股勃勃英气。
五名大汉战之不下,已是心焦。一名大汉忽地便朝那紫衣女子鞭上猛劈一刀,
将鞭身逼开,便扯开嗓子大吼起来:“大哥!你还不快来,弟兄们拿不下啦!”
忽地一阵破铙般的哈哈大笑声传来,只听“通通”脚步声起,不时便见一名
铁塔般的黑脸大汉大步走来,手提一把长柄三环大砍刀。张四一见,倒吸了口凉
气,那大汉身高足有两米上下,豹头环眼,膀大腰圆,两条肌肉虬结的胳膊足有
茶壶粗细,一看便知力大无穷。
那紫衣女子见了,顿时怒骂道:“江天义,果然是你,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牲!”
江天义“通通”几步加入战团,摆手喝道:“兄弟们,都给我闪开了,看我
整治这个骚婆娘!”说罢抡起大砍刀劈头就剁,势大力沉,那紫衣女子使的金鞭
毕竟是软兵刃,此时便不敢硬拨,只得跳闪一旁。那五名大汉退到四周遥遥围住,
指指点点,不时哈哈大笑。
莫看江天义模样粗壮,竟是一点不笨,长柄大砍刀在他双膀神力下虎虎生风,
招招不离紫衣女子要害,全不象那五名手下缩手缩脚。紫衣女子气力本就远远不
如,兵刃又被克制,转眼间险象环生。尤其是身边的小女孩此时更显累赘,已有
数次若非紫衣女子反应快,怕早给劈成两半。这般使刀法,换了常人根本抡不几
下,可江天义力大无穷,竟是越发神勇,刀法使开了,便如暴风骤雨一般逼得那
紫衣女子左支右绌,不多时额头已是香汗淋漓,早已骂不出声。那紫衣女子躲闪
之际,忽地将那小女孩一鞭卷起,“刷”地一甩,竟向李大娘这边抛将过来,尖
声喊道:“大姐,拜托了!”
李大娘双手将那小女孩轻轻接住,只向紫衣女子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江天义瞟了一眼李大娘,却也没放在心上,只指了紫衣女子哈哈大笑道:
“柳若眉,你还是老老实实从了我罢,姓王的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绝不违拗你半
点,保准强过了那穷镖师,如何?”
紫衣女子气得满脸通红,两眼似要喷出火来,蓦地左手往怀里一掏,用力甩
出几点寒星。江天义似是早有准备,蓦地跳在一步闪避开来。却见他身后两名大
汉“啊”地惨声长呼,掷却单刀“扑通”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少顷,竟是扭得几
扭,再也动弹不得,满脸的肌肤青紫一片,显是中了剧毒。张四心里暗惊:“这
女子暗器好生毒辣,不过也算情有可原!”那女子往怀中又掏将出来,余下三名
大汉已是啊啊大叫,皆骇得面无人色,纷纷就地一滚。那女子却没将暗器发出,
只怒视了江天义道:“江天义,我不想太造杀孽,快给我滚!”
“无量天尊~~~”
随着一声道号宣起,一名道人闪将出来,身法极是轻快,竟似由地底突然冒
出的一般。这道人看起来约有三十上下,瘦小身材,头脸更是皮包骨头,只有一
双眼睛炯炯有神。但见他手中拂尘一甩,单掌立于胸前,面对柳若眉肃然道:
“柳施主,原来你真是五毒余孽!五毒教凶残狠毒,留之不得,贫道龙虎山天雨,
少不得可要替天下苍生除害了。”听了这话,张四吃了一惊。龙虎山?道教名山
啊!想来这位来头不小。
柳若眉瞟了眼江天义,却见他早已悄然躲到天雨道人身后。他那原本庞大的
身躯站在天雨道人后边,此时竟是缩头藏肩,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凶悍气概,倒
象只肥大的宠物也似。张四暗道:“看起来,这老道必有惊人身手了,至少远比
那江天义厉害。就凭他这瘦儿八济的模样,还真难以想象。”便听柳若眉质问道
:“道长!这几名恶徒强抢民女,你不去管,却来跟我为难,是何道理?”
天雨道人指了指那两具黑紫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道:“柳施主何必强辩?
这两人家中亦有父母小儿,皆因你一念之差命丧于此,你于心何忍?不过,人有
好生之德,这样罢,只要你柳施主现在就到我龙虎山上,磨煞你心中戾气,也不
难留得一条性命。”张四暗道:“这道人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怎么就觉得不
对劲呢?对了,他还是偏袒那几名恶徒,竟是丝毫不曾处置!莫非另有说法?我
还是再听听罢。”
柳若眉怒道:“一派胡言!依你这般说来,这几名恶徒刀剑加身,这江天义
甚至要杀死一名小小女娃,我柳若眉母女便该等死不成?这几名恶徒,且看道长
如何处置?”
天雨道人脸现怜悯,摇头叹道:“柳施主,你心中魔念已深,还是随我去龙
虎山,好好消磨一番心中的恶欲罢。这几人,乃是我道家无量天尊用以考验施主
的,这两人被施主你杀了,也是他们前世已定的宿命。觉悟罢!”江天义缩在天
雨道人身后,听得暗暗赞佩:“大哥说话就是水平高,明明是想将这个俏娘们弄
了给我,还说得这般高尚。上龙虎山?嘿嘿,去了就由不得你了。”
柳若眉左手一张,露出满把蓝莹莹的细针,显是喂了剧毒。她合手将毒针紧
紧攥住,咬牙切齿道:“老杂毛,我柳若眉不愿杀人,今儿可是你们逼的,可怨
不得我!我算看出来了,你这老杂毛和他们是一伙的!我这五毒碧血针从不轻用,
看你接不接得来?”
天雨道人微微一笑,将手中拂尘轻轻摇了下,正容道:“施主这毒针奈何不
得贫道,可真一撒,那便万劫不复!施主本五毒教余孽,本当罪该万死,贫道本
了好生之心,给施主留一条活路。可施主这毒针一撒,那便再无活路,连带你这
幼小的女儿,也将斩草除根,施主可忍心?”
“呸!不要脸!”一声清脆的骂声传来,嗓音童稚,却是李大娘怀里的那个
小女孩。张四愕然看去,只见她秀目圆睁,指了那天雨道人骂道,“臭道士,你
少吓人,我才不怕,当心我爹爹拆了你家臭庙!”张四见她童稚的小脸上满是郑
重,显然,在她的心目中,爹爹便是最了不起的人。
李大娘听了,紧抱了小女孩使劲亲了一下腮帮,哈哈大笑道:“好闺女,有
志气,大娘就是喜欢!叫什么?说出来,大娘帮你出气!”
那小女孩“嗯”了一声,指了那天雨道人和江天义道:“我叫林月如!大娘,
你帮我娘亲打败那两个坏蛋,好么?”忽听有人“啊”了一声,声音极是突兀。
众人便循声一看,却见张四正猫在一棵大树背后,捂嘴不迭,猛地便朝李大娘这
边大步跑了过来。
原来她就是林月如!怪不得,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胆色,人说七岁看老,可真
是半点不错。张四跑到两人身边,凝神看着林月如,便见她两道眉梢正轻轻拧了
看着他呢。她真美,简直就像画成的,尤其是那眸子里那股勃勃英气,更是与生
带来。尽管此时的林月如只是个小小女孩,张四却也有种惊艳之感,一时间竟有
些如痴如醉。
“呸,你这小贼,胡看什么?”
听了林月如这声嗔怪,张四猛然醒悟过来,暗暗有些羞愧,忙转过头去,看
着场内,便见那江天义正在那天雨道人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不时瞟一眼林月如,
凶光迸射。却听那天雨道人淡淡“嗯”了一声,单手对李大娘行了个礼,便道:
“无量天尊,这位女施主,还请将那五毒遗孽交与贫道,如此天下苍生幸甚,也
好与我龙虎山天师派结个善缘。”
张四看了看林月如那微蹙的眉尖,紧抿的双唇,心里忽地怜意大起,忙道:
“不行!”林月如看着他,那对墨玉般的眸子秋潭般清澈,笑了。
李大娘被他抢着说了,好没面子,哼了一声道:“还用你说,这么好的闺女,
我可舍不得送出去!”心里暗道:“四儿这孩子真不错,莫看平时跟个小大人似
的不怎么皮,关键时刻不是孬种。”便冲那天雨道人呵呵笑道:“天雨道长,我
就是孙岚,和你龙虎山的李后行早有善缘。”
“李后……行后师叔!”天雨道人满脸憋成了猪肝色,指了李大娘结结巴巴
道,“原来,您是……您便是……这……”失态了片刻,忽地干咳几下,便见他
捋了捋短而杂乱的胡须,缓缓点了点头,已是气度从容,果然不愧是修练多年的
道德谦冲之士:“贫道天雨,见过孙前辈。行后师叔修行深厚前途远大,是晚辈
的楷模。既是孙前辈有意,想来依孙前辈的重望高德,定能感化这五毒妖孽,自
不须晚辈插手。晚辈……告辞了。”说罢,一拉江天义,也不多话,转眼便消失
在密林之中。张四暗暗寻思,李后行却是何人?没听说过。不过李大娘便是再丑
也是女人,怎的便说与这般一个大男人结什么善缘,莫非是……顿时恍然大悟:
“是了!李三思,李后行,三思而后行,真有意思。”
柳若眉也是呆了,看看他两人,看看李大娘这儿,忙将手中毒针放回怀内,
忽地快步走来,就要屈膝跪倒。
李大娘忙将林月如放下,上前扶住柳若眉道:“柳妹子,切莫如此,老姐我
不喜这样。”
柳若眉站了起来,看了看李大娘,忽又看了看张四,便道:“这位小哥小小
年纪已是侠肝义胆,可是大姐的子侄,还是弟子?”
李大娘老脸不由一红,心道若说是我店中小二,着实不大好听。忽听张四道
:“阿姨,我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弟子,刚刚入门,尚不懂武功。”李大娘便随着
“嗯”了一声,侧头瞥了张四一眼,暗道:“这小子倒真会敲砖钉脚。”
柳若眉俏脸忽地一红,扭捏了下,便道:“若大姐不嫌弃,我想将我家如儿
许配给这位小哥,不知您意下如何?”张四听了,头却是“嗡”地一下,忙看向
林月如,却见她脸蛋儿也是涨得通红,微咬着稍稍嘟起的下唇,只是深深盯了他,
不说话。张四知道,古时与现代可不一样,便连指腹为婚亦是寻常,更别说娃娃
之亲,只是这柳若眉未免提得过于突然了些。可该答应?说实话,他自然喜欢林
月如,可若要了林月如,赵灵儿又当如何?自己本已打算只争取赵灵儿,却将林
月如留给李逍遥的啊!却听李大娘哈哈笑道:“这么好的闺女,任谁也喜欢了,
老姐我没意见,就怕委屈了月如。四儿,傻了!”
张四直盯着林月如,真已是傻愣愣的。
林月如抿嘴微微笑着看着张四。她年纪尚小,自不懂得男女之情,却知道往
后他便是自己一生中很重要的人了,便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女追男,隔
层纸”,何况是林月如这般娇媚的女孩呢!张四再也拿捏不住,便将她软软的小
手紧紧握住,看着她娇俏的脸蛋儿,顿时无比甜蜜。
李大娘和柳若眉见两个小小孩儿竟是如此投缘,觉得挺有趣儿,都各自笑了
起来。李大娘说道:“四儿,你先领了月如丫头玩去。”
这时,那三个大汉早已溜走,竟连地上的尸体也没顾及。张四知道李大娘和
柳若眉定有话避着他和林月如,便拉了她的手往一边走,边走忍不住边看着她的
脸蛋儿,心里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往后真的会做我妻子吗?长大后可千万
不要真的凶巴巴的!”
林月如也边走边看着他,那双秀目不时眨呀眨的,忽地停住了,嘟起小嘴道
:“你这人好奇怪,老看我干嘛!”
张四见两人已走得挺远,李大娘和柳若眉早已看不见了,便也停下来,转身
定定看着她俏丽的脸,真有种陶醉的感觉。他心里也暗暗惊讶:“她再怎么美,
不过一个小小女孩罢了,怎的让我如此着迷?莫非我身体变成了小孩,心理竟也
随着变了?罢了,不去管他,顺其自然罢!”想了想,便问她:“月如,你知道
我师父和你娘亲说的那话什么意思吗?”
林月如“嗯”了一声,微微抬起脸来看着他,“嘻嘻”一声道:“让我长大
后嫁给你呀。”说罢脸儿稍稍一歪,小嘴儿抿了抿,斜斜看着他,漆黑清澈的眸
子定定看着他,竟似直入他的心底。
张四看得越发喜欢,便道:“月如,我可以抱抱你吗?”不待她说话,便张
臂将她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低头便在她紧紧抿住的小嘴上亲了一下。
林月如脸蛋儿顿时红扑扑的,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撅了小嘴嗔道
:“你这小……小流氓,干什么呀!”
张四反是越发喜欢,把她搂得紧紧的,低头再亲了亲道:“月如,长大后,
你就是我的妻子,我抱着你就不算什么小流氓。知道吗?我发现,我现在就已经
爱上你了。好好长大,长得越漂亮越好,越温柔越好,好吗?”
林月如听不大懂,就要问时,远处忽地传来李大娘和柳若眉的呼喊声。张四
顿时心虚起来,忙将林月如放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月如啊,刚才咱俩做的
事,谁也不告诉,这是咱……咱夫妻俩共同的秘密,好吗?”林月如听得好玩,
“扑嗤”笑了,两眼弯得像月芽儿也似,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大声应了一声,手拉手跑了过去,李大娘和柳若眉都笑吟吟地看着他俩,
不知方才商量了些啥。张四被看得心里渐渐发起毛来,转头去看林月如,正见她
也看自己,眼神清澈明亮,甚而微微带了笑意,倒没见多紧张。见他又老看她,
只将一对细细的柳眉轻轻蹙了蹙,瞪了一下他,便转过头去看着柳若眉,叫道:
“娘!”
柳若眉看着这对依然手拉手的小孩儿,微笑着对女儿道:“如儿,这事光是
为娘说了不行,咱这个家还得你爹爹说了算。”林月如睁大了一双秀目,疑惑道
:“娘亲说过的话,爹爹怎敢违拗?”李大娘哈哈大笑起来,柳若眉满脸通红,
对女儿斥道:“胡说!”张四眉目垂下望着地面,面色甚是平静,其实心里早笑
开了花,只是苦苦憋住,暗道:“林天南啊林天南,枉你还是日后的南武林盟主,
何等了得的人物,原来却是妻管严啊!嗯,我这丈母娘确是貌美如花,却也难怪!”
李大娘见柳若眉窘迫,忽地使劲干咳几声,笑道:“柳妹子,既是如此,老
姐和四儿便去林家叨扰几天,就怕我这老婆子不受欢迎。”她这一说,柳若眉果
然松了口气,笑道:“姐姐说笑了,象姐姐这等贵客,那是求之不得。更不必说
姐姐对若眉和如儿有救命大恩了。”
四人往苏州走着,李大娘和柳若眉边走边闲拉着话。见前面的两个正拉着手
蹦蹦跳跳的小孩,李大娘笑道:“四儿平时挺沉稳的,想不到见了月如丫头倒也
皮起来了。月如丫头多大了?”柳若眉笑道:“如儿刚满七岁。也是怪了……不
瞒姐姐说,如儿性子其实不太好,挺横的,谁知倒和四儿合得来。”李大娘哈哈
一笑,便道:“这倒好!四儿性子太沉稳了些,正该有个厉害丫头管着他,省得
没了进取!”
此时仲春刚到,路边各色青草植株叶子初发,色调绿中见黄,很是好看。林
月如平时在家难得出来,看来看去,只觉心旷神怡,满是喜悦,不住地跑来跑去,
问东问西。好在张四前世便在农村长大,倒也一一应付自如。
忽地,林月如指了前方道:“四哥,那是一片什么草,好高!”张四定睛一
看,却见那儿正是一蓬蓬黄花草,暗道:“这黄花可真是哪里都有啊。”便笑道
:“你可算问着了,这叫黄花,也叫忘忧草。”林月如“哦”了一声,疑道:
“原来这就是黄花。怎不见它开花?”张四道:“它开花可早了,还有好几个月
呢。哦,我师父会做一种黄花饼,也叫忘忧饼,好吃极了,到时给你尝尝。”林
月如又是高兴又是惊讶,笑道:“黄花饼?忘忧饼?名字真好听呢。说好了给我
吃,不许耍赖!”
人逢喜事,时光就快。似不多时,张四便见前方出现一道长长的城墙,左右
延绵两里开外,足有前世三层楼高下,皆用青石垒就。阔大城门正冲路口,门上
边城墙上有一白色凹陷平面,上书“苏州”两个黑色隶体大字,两侧各有五六兵
丁不断审视着过往行人。
林月如指了城门处便道:“四哥,那便是苏州城了!”忽地抽了抽手,却没
抽出来,怪道:“四哥,你干嘛老攥了如儿的手啊,攥得好紧,都有些疼了!”
张四回头看了看身后,见两个大人已被甩开老远,便看了她,小声道:“如妹,
一想到你我将来便是夫妻,真高兴啊。我舍不得松开,就想着天天看着你,天天
让你陪着我。过几天我就得回余杭,到时你想让我攥都不成了!”
“呸,谁稀罕了!”林月如瞪了张四一眼,却也看看身后,小声道,“四哥,
我看你没练过武功啊,你就在我家住下来罢,我求爹爹教你武功。你……你想看
着人家,想让人家陪,就……就那个,天天看,人家也天天,那个……陪你。”
她虽幼小,此时竟也隐隐似懂非懂,明白了点情感之事,说罢便俏脸飞红,低下
头去。张四看得实在爱煞,若非身后吊着两个大人,定要将她搂了使劲亲上一番。
两人渐渐缓行,不时便给两个大人赶上。这一路同行,他已从林月如那儿得
知了好多事情。原来,林家是镖师世家,只是到了林天南接手时,却并不用心,
生意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成天出去拉帮结伙也不知干些什么,家道本不宽裕,如
此更加潦倒。张四听出林月如对林天南甚是依恋,对他老不回家颇有抱怨,暗道
:“你那老爹可不简单,估计也就快发达了!”便安慰她道:“月如,岳父大人
志向高远,哪里肯当一名镖师?若我所料不错,岳父大人今年必会一飞冲天。”
两人声音虽不甚大,却给柳若眉无意听到,见他一名小小孩儿硬是老气横秋,
一本正经地说的全是大人话语,只觉甚是好笑,便对李大娘笑道:“姐姐,看不
出四儿还有算命的本事呢。”李大娘也听到了,却摇头道:“四儿不爱胡扯,兴
许能说准呢。”柳若眉“啊”了一声,又凝神看了看张四,微微笑道:“妹妹自
然希望他说得全对,我家天南真能事业发达。”
那苏州城自古便为南北大邑,繁华非常。进得城来,就见大户居所宏大辉煌,
小户民居依片各划其属,商铺贩摊街前分列有致,街头行人熙熙攘攘,处处听见
五花八门的叫卖声、讲价声。四人一路向西,张四边走边看,暗暗点头。林月如
见他到处乱看,却是暗暗有些得意,心道:“四哥莫看你装得跟大人样,毕竟自
小生在乡下,这下土包子了吧!”便故意问道:“四哥,苏州怎么样呀?~~~”
那个“呀”却是拖得分外绵长,满是揶揄。
张四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雅!”此言一出,恍然大悟。前世城市凡上
些档次的,规模之大便非现下苏州可比,但总觉缺了些什么,却忽地给林月如那
声“呀”的长腔点醒了,没错,就是一个“雅”!前世人口之多,远非当下能比,
城市大了毫不奇怪。当下人心多数淳朴,便是路边的小商小贩亦往往言行谦让,
加上当地语味甜糯,让张四听了分外舒爽。
林月如顿了一下,只觉嗓子似被噎住,一时接不上话来,半晌,却瞪了他一
眼,嗔道:“什么雅,乱死了!”张四将她软软的小手使劲握了一下,便低声道
:“莫看表象。真的,就象如妹你,看似凶巴巴的挺霸道,其实,心里好得很,
我就喜欢。”林月如轻轻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便低声道:“胡说,我哪里霸道
了。”
四人西行约摸十来分钟,又往北拐,进入一条巷道。这巷道挺窄,张四目测
一下,大概三四米宽,估计大些的马车便只能单行。巷道两侧全是普通民房,多
数陈旧。眼见前方左侧一处宽大宅门口堆了不少人,皆是左右街邻,林月如抽了
下手,又没抽出,却见已有人往这边看将过来,慌得右手食指曲起,在张四右臂
曲池穴上一点。张四“啊”了一声,顿觉右肘尖处传出一阵难言的酸痛,整条臂
膀再无半点力气,那手便不自觉松了下来,给她轻轻抽出手去。张四呲牙咧嘴地
吸着凉气儿,暗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点穴功夫罢,不想月如小小年纪,竟然也
会!”转头看林月如,就见她撅了嘴瞪着自己,很是强悍。可她毕竟是个小女孩
罢了,面上虽是厉害,可目光游移,张四哪还看不出她在硬撑场面,忽地暗道:
“谁说这般的月如就不可爱?”便在她耳边小声笑道:“好啊,等进家后,看我
怎么收拾你。”林月如听了,悬起的心顿时掉了下来,只是哼了一声,加快了脚
步走在前头。
到了那堆人前,林月如打了几声招呼,便匆匆溜了进去。张四这才反应过来,
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随着走了进去。院里不小,只是房屋多很陈旧。偶然遇个
镖师模样的人,似也没啥精神头。
林月如继续往后宅走,脚步挺轻快。张四急步追上,问她:“月如,你上哪
里去!”林月如不理,进了后宅。
后宅空荡荡的。林月如疾步直奔西厢房,进去了。张四随之进去,便见她转
回身来,瞪着他道:“你要怎么收拾我?”说罢脚踏虚步,双掌于胸前交错,摆
出一个武功架式。一个小小女孩摆出这般功架,原本有些好笑,可林月如此番动
作挺而不僵,双眉蹙动,杏眼含煞,竟颇有一番威势。
换得别人,张四还真有些发怵,可林月如既是他未来妻子,却又怕得何来?
他哪会任何武功,索性耍起赖来,张开双臂便去抱她。林月如樱唇微微一撅,似
乎有些生气,身体轻轻一扭便闪开了,脚下步子滑动,倏地到了张四身侧。张四
只觉眼前人影晃动,还没等反应过来,脚下便是一绊,腰背给她一推,“扑通”
一下,便趴在地上摔了个狗抢屎。好在林月如手下留着分寸,倒没受什么伤。他
两手撑起上身,象根折尺般屈腿爬将起来,好生狼狈。他见林月如肃立一旁,小
嘴抿着,似有不安,便上前再向她抱去。林月如瞪了他一眼,却也就顺顺妥妥让
他抱了。
张四将林月如搂在怀里,看着,看着,便赞道:“好老婆,厉害!”
林月如轻轻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嗔道:“谁是你……那个,老婆。难听
死了。你得好好练武功!”
张四看着林月如渐渐泛红的脸颊,忽地想到在那游戏里她的凄惨结局,心里
爱怜,便重重地“嗯”了一声,郑重道:“如妹,你可莫要小看了我。我定要练
好武功,将来还要保护你呢,说什么也要让你幸福。”林月如似懂非懂,看着他
一脸的认真与郑重,倒也知道是对她好,不由感动起来,将头埋在他怀中,张开
双臂也抱住了他。张四身体仍是幼童,此时搂着同是幼女的林月如,其实皆无任
何绮念。他低头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越看越爱,心里只是绵绵的甜蜜与安宁。
门外远远传来李大娘的哈哈大笑,不知何事如此高兴。张四和林月如触电也
似分了开来。张四倒没什么,林月如却是慌得满脸通红,让人看了便知心虚气短,
还不定当是干了什么坏事。张四忙道:“月如,没什么,你不说,我不说,没人
知道。”林月如重重跺了下脚,瞪了他一眼,脸上只觉愈发火热,捂了脸扭着身
子道:“原来这真是坏事!你……你定是早知道了。还不快快出去了,不然我…
…我打你了!快出去,就说,就说那个,没见着我。”
张四深深凝视了一眼林月如,很是不舍地走到房门边上,探头窥伺,果见李
大娘和柳若眉慢慢进了后宅,不知谈着什么,不时一阵大笑,兴头极高。张四不
知如何分解,也不愿凭空撒谎,何况这谎如何圆好大是问题。他站在门框边进退
维谷,挺为难的。不多时,便见她们进了内宅后厅,暗暗松了口气,回头对林月
如道:“好了。”
林月如脸色好得多了,只是两手仍旧握成了拳头,见他转身,慌忙道:“你
不能过来,否则,我不客气了!”张四想起刚才那抢地一跤,微有些犯怵。忽地
灵机一动,便道:“月如,要不,你教我几招功夫?这样大娘和你娘亲问起,也
有的交待。”林月如眼睛便是一亮,忙点点头道:“我早想教你了。不过,光学
些招式也没什么用,我教你我林家的七诀剑气内功心法罢。”
张四吃了一惊,他自是知道这七诀剑气秘笈却是林家最要紧的功夫,忙道:
“这不妥,须秉明了你爹你娘才行。”林月如蹙眉道:“爹爹也这般说过。嗯,
对了,我还有套‘一阳指’挺厉害,是我爹从地摊上买来的,可以教你。这一阳
指并非我林家武功,但也能依我林家内功施展出来,爹爹就叫我练了。你等着啊,
我就去拿。”说罢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却也直奔了后厅。
这“一阳指”的名号,张四绝不陌生。前世时他也曾看了不少武侠小说,尤
其是“武坛泰斗”金庸的小说,更是一本不落。在金庸的小说中,一阳指很是厉
害,那可是“五绝”之一的南帝的压箱底功夫!不过,在这仙剑世界中,一阳指
却又如何?不过,自己已经决定要拜李大娘为师,再学这一阳指是否让她不悦?
张四在西厢房里站了好半晌,不见林月如回来。忽听院内吆吆喝喝的挺热闹
了,不知怎么回事。出门一看,便见七八人涌进了后院,中间簇拥着一名身材高
大的汉子。张四定睛一看,这汉子约摸二十七八岁,浓眉大眼,红皮脸膛,颔下
蓬蓬松松一部大胡子,相貌颇为威武。此时,这汉子正阔步走来,待路过时,便
朝张四瞟了一下,两眼精光四射,逼得张四几乎站立不稳。那汉子并未停下,只
朝张四微微点了点头,便直奔后厅。
张四暗道:“这定是林天南了,我未来的岳父。果然相貌堂堂,难怪生出月
如这般美貌女儿。嘿嘿,这般威武的英雄人物,居然事事听老婆的,可真有意思!”
又等了好大一会,有些累了,便在里壁墙边的床沿上坐了下来,暗道:“林天南
刚刚回来,月如定是欢喜得紧,竟把我这未来的男人忘了!”不过,他心底亦知,
林月如毕竟年龄幼小,哪里懂得男女之情,只怕也就将他当了一个好玩伴罢。
忽地,门口一暗,进来一人,竟是林天南。张四吃了一惊,忙站了起来,不
知何故。林天南并未表明身份,张四也不好贸然拜见,只得双手垂下,恭恭敬敬
站在床边。
林天南走到张四跟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仔细。半晌,便问他:“你叫张
四?”声音低沉,却是浑厚有力,充满了磁性。
张四给他打量得好不舒服,似乎浑身都扎满了刺,直想扭动扭动身体,甚至
挠挠痒痒,可又哪敢放肆?林天南却看得暗暗不悦,心道:“此子太过拘谨,没
有半丝豪气,哪里配得上如儿?若眉这许婚太过轻率。”便道:“你伸出手来。”
张四如言伸出右手,林天南便双手抓住了轻轻捏弄一阵,又在他肩头及髂骨等处
拍打捏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暗道:“经络太过闭塞,骨格亦是粗劣,资质实
在太过低下,较之如儿差了十万八千里,此事决不可成。”
林天南停下手来,便在他跟前背手站立,淡淡说道:“小兄弟,此次林某外
出,早将如儿另许人家在先,只好让她娘亲失信,林某也甚是抱歉。不过,你年
纪甚小,想来也不会懂得什么男女之情,不必太过在意。虽说此事怪不得林某,
但她娘亲毕竟失信于人,我可给予你补偿,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林某无意中获得
的大理段家的绝学‘一阳指’,一是一枚能改大大改善你习武资质的‘洗髓丸’,
你且说罢。”
张四便若五雷轰顶,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他与林月如相识虽短,却
是真的喜欢上了,早已暗下决心好好待她,让她一生平安幸福,再不遭那惨死命
运。不想如今怎是这般,心里顿时难受异常,喘息几下,便涩声问道:“那……
月如她……怎么想的?”
林天南见状,知他还不死心,更是不悦,便道:“如儿年纪尚幼,这般人生
大事,却由不得她作主。”忽地眉头一皱,“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去,呵呵轻
笑了一声,便道:“孙大姐,若眉,如儿,你们就进来罢。”
张四吃了一惊,暗道:“这林天南果然好生厉害,我便正对门口,却什么也
没发现。”
只听“咚咚”脚步声起,李大娘当先走了进来,面沉似水。柳若眉拉了林月
如随在后面,见张四看了过来,只觉一阵愧意,便低下头去,轻轻抚摸着女儿的
头发。
林月如静静站着,看看爹爹,看看张四,不知所措。见张四盯了过来,林月
如却是心下一阵慌张,低下头去。张四气愤之下本想质问于她,见状却是心软了,
暗道:“她才多大,能懂个什么!罢了,总是跟她无缘。”他长长叹了口气,便
道:“好罢,是我张四没有这个福份。我师在此,一阳指便不必学了。洗髓丸还
是留给月如罢。告辞了。”说罢,张四便昂首缓缓走出门去,心里却是阵阵酸痛。
李大娘冷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便跟着张四走了出去。
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柳若眉心里不安,踌躇道:“天南,我看那张四和如
儿甚是投合,再说那孙大姐乃是……”话未说完,却给丈夫冷冷打断了话头:
“你不必再说。孙大姐的身份虽是可虑,可我林某人还不见得怕了她。若眉,这
是如儿终身大事,丝毫马虎不得。那张四举止无度,资质太差,毫无前途可言。
如儿嫁于此人,将来做个贩妇农妇,还不误了终生?若眉,你好糊涂!”
柳若眉听了,也是暗悔自己轻率,只是轻轻抚着女儿头颈,低头不言。林天
南何曾对妻子说过重话,到了此刻,心里已是软了,上前揽住妻女,低声道:
“若眉,方才我话头重了,如今心里真不好受。”柳若眉低声道:“天南,你我
都是为了如儿,我又没怪你。只是孙大姐终是救过我和月如两人性命,实在过意
不去。”
林天南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此事关系江南武林,说起来你和月如受了
池鱼之灾。孙大姐恩德,我林天南日后必报。那江天义竟还企图对你……我早晚
不饶他。嗯,你和月如刚刚出去便被拦截,家中必有内贼。对了,如儿,你可怪
爹爹吗?”
林月如面露迷惘之色,低头轻咬下唇,小声道:“如儿信爹爹的。”
出了林家镖局,张四和李大娘一道顺着巷口走向大街。
李大娘见张四闷闷不乐,便劝慰道:“四儿啊,他林家言而无信,咱不和这
种人打交道。哼,事在人为,我老婆子就不信凭四儿的聪明,还真出不了头?”
那林天南说什么早为林月如许了下亲事,若直接就这般说了,张四不过半信
半疑,说不得多半还就信了。可他在张四身上又拍又摸了半天才说出那番话,又
说出那改良资质的“洗髓丸”,他若再不明白,还真白重活了。他便问李大娘:
“大娘,您实话给我说,我的资质是不是非常差?我真的想习武。”
李大娘“嗯”了一声,说道:“你的资质大约……勉强算得中人之资,是不
如月如那丫头。可要我说,事在人为,勤能补拙,若再碰上好的气运,未尝不能
胜过上佳天资。哼,月如那丫头心志不定,必是她的损失。”
好的气运?张四精神便是一振。自己死而重生,更身怀修魂秘笈,说不得便
是气运绵长。又听到李大娘埋怨林月如,张四忙道:“大娘,月如还小,什么都
不懂,就别怨她了,左右我和她没那缘分。”
李大娘点了点头,丑怪的脸上微微浮出笑容来:“想不到你心胸这般宽厚,
不简单。好!你这徒弟我还就收定了,也不枉你上回敲砖钉脚!”
张四又喜又窘,却觉满身郁闷霎时一扫而光,赶忙在她面前跪倒在地:“徒
儿拜见师父!”说罢连连磕头。
李大娘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哈哈笑道:“好啦,收了你这徒弟,老婆子也算
爽心。不过……”脸上笑意便是一收,正色道:“四儿啊,不经我允准,不能传
于他人,尤其是逍遥!”
张四心中纳闷,挠了挠头皮道:“师父,我看逍遥不过皮了些,心不坏啊!”
李大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道:“这是逍遥爹娘的嘱托。你道他两人真
疯了,连孩子都不管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他两人也罢,我老婆子也罢,
都折腾够了。你可想明白了,真要学武?”
张四抿了抿嘴唇,重重点了点头道:“是。师父,我一定学武,定要学好!”
心中暗道:“大娘,我的师父啊,你们能回避,我却不能。被林家抛弃了,要还
能‘平平静静’渡过一生,这种活法跟死了有何两样!林月如……就罢了。可还
有赵灵儿呢,说起来,温婉灵秀的她,原本才是我的最爱。虽然我没见过她,可
也知道,她绝不可能嫁给一个窝窝囊囊的船夫,嗯,就算她愿,我也不愿她受这
般委屈哪!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没本事要老婆罩着,那……那算个什么事呀!”
李大娘见他坚决,便道:“也好。要我这老婆子一身功夫全埋到土里,还真
有点不愿,就传了给你,由你折腾去罢!”
两人又逗留了十天。这十天里,张四可谓大展身手。两人在苏州近郊租了一
家便宜的农家小院,专门炼化走味豆油。为防太过显眼,张四花了七天工夫,寻
遍了全苏州的油坊,每个油坊都只采购少量。饶是如此,也已购得了十几牛车,
至此花光了两人全部三两银子。这七天过去,由农家人收来的一整牛车劣质玉米
种子也已捂泡出老长的白芽。最后三天,便以市价六七成的价格整车整车地甩卖
出去。结果一数算,却是净挣二十来两银子,说来不算太多,对现下的李大娘来
说却绝对算得一笔巨款,喜不自胜,直夸张四能干。
待上了余杭村码头,天色将晚。顺便在鱼市买了些鲜鱼后,便继续启程,李
大娘却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出得鱼市后,不时还左右乱看。张四紧紧跟着,
心中暗叹:“莫看李大娘平时一口一个小兔羔子,心里却是比谁都挂念啊!”
到了林三家门口,就见那漆黑的大门却是紧紧关着。奇怪的是,一根细绳正
由上门框上直直吊下来,下面坠着一个黄色木头人儿。两人凑近一看,却是雕了
位中年妇女,眼小嘴阔,依稀便是李大娘模样。李大娘一把薅断细绳,将那木雕
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着,却又发现背部雕了一行竖字:“亲爱的婶婶,我在里
面。”不由哈哈大笑道:“这小兔崽子,倒没白上几天私塾……”忽地脸色一变,
骂道:“小兔崽子,竟敢把老娘吊起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便伸手“砰砰”
拍门。
忽儿,院里便传来疾速的脚步声,转眼到了门前。只听“吱吱”声起,大木
门便缓缓开了一道缝,便听李逍遥“啊”地一声欢叫,将大门“哗”一下扒得半
开,蹿将出来抱住了李大娘,叫道:“我的婶婶,我的亲娘好了吧,你老人家就
别走了,别走了!”说罢伏脸“呜呜”哭了起来,一时涕泪交加,在李大娘身上
抹得一塌糊涂。
李大娘眼圈也是微红,两只粗糙的手便在侄儿头上脸上来回摩挲,半晌才咳
了一声道:“我进去看看。你小兔羔子要是再偷懒耍滑,哼哼。”抬眼一看,却
见林三早站在了门口。林三哈哈笑道:“嫂子,你这可冤枉逍遥了。还别说,他
还真能学进去,多少帮了我一点忙。”张四暗道:“就那小木人看,这小子还是
下了些功夫的,林三叔这话大概倒是实话。”
进了院里,便见里头和先前相差不大,只是更凌乱了些,多了些做得稀奇古
怪的东西,不用说便知制作者是谁。一个小板凳稍微像样儿,是三条腿的,每条
腿还长短粗细不均,看样子摆放稳当已是勉强,更遑论坐人了。张四不禁指了赞
道:“逍遥,真有你的,才几天就做成这样,不错!”李逍遥甚是得意,拍拍小
胸脯道:“那是,这个板凳可费了我不少功夫,连师父都夸呢!”
林三看了看,便笑道:“其实,逍遥最有才分的还是木雕,可比我当年强多
了!”
李大娘哈哈笑道:“三兄弟,你可真会给这小兔羔子吹嘘,谁不知道你林三
从小就是干木活的神童,这小兔羔子还能强过你?”
李逍遥一听,婶婶分明不大相信,便大声道:“婶婶,你别看不起人!”说
罢,便疾步奔进屋里。不时,就见他抱出一个小木箱,“腾腾腾”走过来,放在
李大娘脚边打开箱盖。张四低头一看,便见里头果是五花八门的木雕,数了数,
恰是十件,其中一个木雕小女孩竟是挺细致的,颇有几分模样儿。张四拿了出来,
刚想细细看下,却给李逍遥猛丁夺了过去,不禁一呆,便问:“给我看看还不行
吗?”李逍遥却闷起声来,不说话。
李大娘也注意到了,伸手便拿。李逍遥不敢强硬,乖乖松开了手。张四便凝
神细看,却是雕了个圆脸小女孩,笑嘻嘻的。李大娘看了又看,眉头忽地一皱,
说道:“像是香兰丫头啊!”张四恍然大悟,暗道:“是了,记得丁家那两个漂
亮姑娘自小便和李逍遥要好,看来确是真的了。”
李逍遥吭吭嗤嗤道:“人家香兰和秀兰常陪我玩,还给我好吃的。”
林三笑道:“这倒不错,香兰和秀兰两个丫头是对逍遥不错,这几天倒是常
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在敲门,声音轻轻的,很是小心。张四回头一看,门
口确实站着两个蓝衣小姑娘,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纸包。左的看起来大约十岁上,
脸圆圆的,右边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脸稍显狭长,却是瓜子儿脸。张四心里暗
赞:“果然漂亮,虽说比不上林月如,但也算难得了。”
张四边看边对比着,沉吟不言。李大娘也在细细打量,微微有些皱眉。林三
笑呵呵地也在看着,不断很轻地拍着巴掌。婶婶早有言在先,李逍遥不敢多话,
只是傻笑着看着她俩。八目齐聚,滋味各异。两个小姑娘刚刚迈进门坎的脚便怯
怯缩了回去,忽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白生生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便将手中纸
包往门坎上一放,手拉手转身就跑开了,只闻门外“嗒嗒嗒”的脚步声。
李逍遥“哎”了一声,忙追到门口,却见两人已经跑出老远,喊了一声,却
是跑得更快。他将那纸包抓在手里打开,却是一只油汪汪的烧鸡,顿时低头闻了
闻,猛地吸溜了一口唾沫。他捧了烧鸡走回来,心里对香兰和秀兰颇感歉疚,便
嘟哝道:“婶婶,你看你,都把人家吓跑了。”
李大娘沉吟一下,便道:“一只烧鸡一钱银子罢,这些天人家给了你多少也
不好算。好在今儿赚了些钱,逍遥,你便将这钱还给了丁家。”说罢掏出一块碎
银子,足有一两上下。
李逍遥“啊”了一声,急得跳了起来,忙道:“婶婶,你好不讲理!这烧鸡,
都是香兰她俩……她俩……偷……偷来的。你让我还钱,那不害了人家?”
林三看着那银子咧了咧嘴,嘿嘿笑道:“嫂子厉害啊,出手便是一两银子,
这回发了大财罢!那两小妮子这两天带的东西最多不过值上五钱银子……嗯,正
好,那三钱盖楼钱,这个……嘿嘿。”
李大娘便将那一两银子往他手里扔将过去,大咧咧道:“好了,你也别催得
老娘屁不在腚里出。这多余的银子,就当是逍遥一年的学费。这一年要是教不好
逍遥,哼哼,你这银子也拿不安稳。”
林三将银块在手里使劲攥了攥,叹道:“嫂子,你还别说,我林三还就头回
攥这般大的银子。好说,有我这明师在,逍遥想不学好我也不答应,那还不砸了
我林三的招牌?”却将那银子抛了回来,笑道:“嫂子,你赚钱也不易。这样罢,
逍遥若学得好了,这两银子我再拿着。”
李大娘将银块“啪”地拍在一块木板上,虎起脸道:“林三,你看不起我老
婆子是不?我老婆子穷是穷,有钱就不赖账。好了,逍遥,今儿你跟我走,明天
再来。三兄弟,你忙罢,俺娘三个就先走了。”
林三见他们走了,便抓起那银块,有心再还,却又知道犟不过她,反显得自
己矫情。他摇摇头,只得揣进怀里,心道自己这师父说什么也得多尽尽心就是。
到了客栈,李大娘便打了烊,将大门一关,吩咐两人道:“今儿难得有烧鸡
吃,可光吃荤的也是不行,我就再做次黄花饼,你两个都给我打下手。”
黄花菜在当地生长甚多,李大娘平时早就晾晒储存了不少。当下在李大娘吩
咐下,李逍遥将干的黄花菜泡在水里不断用手搅弄着,张四则用稀盐水和了一小
盆玉米面并分成了一个个小面团儿。李大娘则在炉上架起了平底铁锅,将豆油在
锅度淋上一层,再将泡开的黄花不断捞出,稍稍甩了甩水便揉入面团里,做成薄
薄饼状敷于锅底,用文火和猛火交替煎熬,文火为主。
此时,张四和李逍遥全都闲了下来,只看李大娘忙活。李大娘甚是投入,脸
上微微浮泛起古怪的笑意,便在这油炸面饼的噼噼啪啪声中,却轻轻唱起歌来,
调儿甚是奇异,似非汉曲。张四凝神细听,那歌词却甚是简单,只是反复的四句,
词意甚是平白:“离人杳杳不知处,萱草依依只生发。愿得黄花千万朵,同心共
赏漫天涯。”这词儿倒极象是汉人所作,颇有苏轼“千里共婵娟”的味儿。李逍
遥听不大懂,张大了嘴不住打着哈欠。
张四却听得有些发呆,只觉这歌儿似是酸楚,又似欣慰,果有些见花忘忧的
意思。看到锅内的薄饼渐渐给油煎得越发黄灿灿的,表皮拱起了一个个暄软的面
泡儿,当真让人馋涎欲滴,看起来李大娘的手艺比那天要好了一些。忽地,眼前
竟是浮现出林月如那如花笑脸:“说好了给我吃,不许耍赖!”他不禁暗暗摇头
苦笑,这金饼之约是无以践诺了。呵,忘忧草,真能忘忧么?满地黄花时落时开
永无断绝,人家唱来心生欣慰,自家唱来更添惆怅。罢了,前世常有人云“昨日
黄花”,既是如此,便让今日变了昨天,到得明天,却是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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