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地区,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文化特色的标志性美食,在外地人看来,宛如一张精美的名片,一目了然,同时又被深深地吸引而向往。这种标志性的美食,必定是当地非常大众化的食品,广泛深入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之中,而且形成了规模庞大的相关产业链,凸现着这个城市的地域性格和文化品位。天津的狗不理包子、重庆的火锅、西安的羊肉泡馍等等,都是如此。

南京,六朝古都、民国政府所在,人文荟萃,商贾云集。京苏大菜,八方佳肴,汇聚一方。属于南京的美食标志是什么呢?
在全国,也许没有任何一个地区和城市,在“吃鸭”方面,能与南京相提并论。据记载,南京人“吃鸭”的历史长达1400多年,“吃鸭”的花样更是变化多端,烤鸭、板鸭、酱鸭、盐水鸭、琵琶鸭;鸭肫、鸭心、鸭肝、鸭舌、鸭四件、鸭血汤……可谓如数家珍。如此渊源深厚、且能让南京人接受的鸭制品,堪当盛宴上的“馔席”。鸭肉营养丰富,蛋白质含量高,富含钙、铁、磷、硒等矿物质及维生素A、硫胺素、核黄素等营养元素传统。中医理论认为:鸭肉味甘、咸,性凉,具有补肾健脾、滋补营养之功效,特别适合脾肾两虚、阴血不足、形体瘦弱之人食用。健康人食用则精力充沛,食欲旺盛,增强记忆力和抵抗力。南京夏季漫长炎热,人们往往感觉食欲不振,神疲力乏,鸭肉当然成为南京市民夏季开胃健脾、更是秋后营养滋补的最佳食物。
南京濒临长江,北通淮海,南接苏杭,所处之地河汊纵横,湖泊众多,乃鱼米之乡。安徽的和县、巢县、含山、芜湖、大通、宣城、苏北的兴化、高邮、宝应、南京的江宁、六合、高淳等地,与南京均有水路相通。这些地方盛产麻鸭,每年大量供应南京。
南京有许多擅长制作鸭肴的铺子,最有名的是韩复兴、老宝兴、濮恒星等号称“八大家”。他们经营的品种又各具特色,如韩复兴的咸板鸭,又肥又香;王厨子的盐水鸭,清香酥嫩。南京鸭肴中,传统名菜盐水鸭品优量大,是居民日常食用的家常菜,也是酒楼菜馆常年供应的招牌菜。盐水鸭或咸板鸭是《红楼梦》故事的发生地金陵的表示之一,有谓“古书院,琉璃塔,玄色缎子,咸板鸭”。
据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原湖熟清真寺管委会主任马士其介绍,南京板鸭源于湖熟,湖熟板鸭已有六百多年历史,明清时成为皇室贡品。1910年的南洋劝业会上,湖熟板鸭获得金奖。板鸭是多种鸭制品的统称,板鸭的烹制工艺要求严格,有腌制、复卤、吊坯、汤锅抽丝焖煮等多道工序。有口诀云:“熟盐腌,清卤复,烘得干,焐得透,皮白肉红香味足。”板鸭选用当年成长的仔鸭,四季可制。煮熟的板鸭须等到冷却后方可改刀装盘,冷却后鸭皮下的脂肪不易流失。成品表皮洁白,肥而不腻,香酥滑嫩,有淡淡的咸鲜,令人百食不厌。每年农历八九月间,稻谷满仓,丹桂飘香之时,江宁湖熟所产麻鸭被稻谷催肥,肉质绝佳,用来制作的盐水鸭被称为“桂花鸭”,乃盐水鸭之中上上品。每天宰杀大量的鲜鸭,鸭内脏也派上了用场。与板鸭齐名的南京特产“官礼鸭肫”,就是用鸭肫腌制的。清代时,地方官员进京,多携带此物作为礼品,故称“官礼鸭肫”。
金陵鸭都美名扬,湖熟板鸭是故乡。南京每年消费8700万只鸭子,其中就有千万只鸭子是湖熟生产和加工的。湖熟作为“湖熟文化”的发祥地,现有鸭制品企业30家,在政府的政策扶持下,企业全部通过了QS准入标准,在市场竞争中,注重传统与现代工艺的结合,不断提升鸭产品的生产加工流通等水平。现在湖熟每年的鸭制品产值已近3亿元,3500多名鸭农和生产工人在现代产业化的进程中不断受益。
南京居民还特别喜欢一种大众化的美味家常菜,那就是“鸭四件”(俗称飞跳)。用鸭子的双翅和双掌,配上好酱与猪肉一起红烧,口感极佳。更擅于烹制鸭内脏的马祥兴、哈梨园等老馆子,就多好用鸭心配时令蔬菜做小炒,鲜嫩无比,远胜于炒牛肝和炒牛肉丝,马祥兴更是用不起眼的鸭胰脏做出了享誉金陵的名菜“美人肝”。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彭冲曾担任过南京市市长,对南京的饮食特色多有了解,尤其对“金陵美人肝”情有独钟,被传为美谈。1986年,他在奇芳阁品尝了小吃后,兴致勃勃地题词“秦淮风味”,何为“秦淮风味”?应该说秦淮风味就是金陵风味。经过专家们反复研讨,初步认为:所谓“秦淮风味”小吃就是以甜咸搭配,荤素结合的口味,融汇南北饮食特色,形成以南京地域风貌为特色的饮食体系。而普通居民则习惯用酱油单烧鸭心肝,然后切成薄片,用于清热开胃。鸭舌的清热效果好,又有营养,用来做菜,可烧可烩。南京市民常买回去炖汤,给病后的孩子泡饭吃。最便宜而富有营养的还是鸭血。鸭血汤可是南京一道名小吃,因为滋补营养,美味可口,又不含高脂肪,深受年轻女子的喜爱。以前,多是回民专营鸭血汤生意,挑着担子在街头叫卖。市民常在市场里买两块鸭血,加上炖鸭子的清汤,与豆腐同煮,在加上鸭肠、鸭肝、粉丝等配料同食,真是让人爱不释“口”,唇齿留香。
去年国庆,我携妻女逛完夫子庙,到魁光阁小憩,在其后院,中间耸立着一座八角凉阁,透过古朴的花格窗棂,里面错落有致地挂着名人字画。一条设计巧妙的回廊临河而环阁,精致地画了一个半圆。回廊是喝茶和观赏秦淮风光的绝佳地块,我们一边细嚼着鸭油酥烧饼,一边赏景。品味着著名书法家林散之,在他生命的最后岁月,令其独生子林筱之将他背进永和园,吃一只小笼包饺,进二筷子干丝,嚼块鸭油酥烧饼,用颤抖的手写下了“江南名点”四字。
南京传统美食品种繁多,大众化的名吃还很多,如开洋素干丝、什锦豆腐脑、茴香煮蚕豆、回卤干、卤茶蛋等等,但都不及鸭肴的代表性强。金陵鸭肴,不仅历史悠久,声名远播,而且工艺精湛,花样百出。一只普通的鸭子,既可烹制成名贵大菜,登堂入室;又能做出风味小吃,走街串巷;更能变成精美特产,远销四方。南京的美食标志,若不是“金陵鸭馔”,还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