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后的奔放和诙谐——元曲溯风踏泥来
南宋金元时期，宋词极度精致，乃至于凝固，难以图新求意。宋词在题材、
声韵、字数上作茧自缚，难以符合民间的需要。同时，社会动荡不安、民族融合、
政治变革，带来宋词的衰退。
在忧患之际，源于民间悝语的小调逐渐兴起，带有市井民风的元曲蔚然成风，
成为一种新的诗歌体裁。元曲和唐诗宋词的最大区别就是民间小曲，而几乎废弃
唐乐坊和宫廷乐府宫调。蒙古入侵，从某种程度上严重破坏中原地区的生产力和
文化，那些文人雅士的审美观和意趣，从仕学转移到山水歌舞的生活中，使他们
更加接近社会底层和实际生活。为了寻求那思想深处的美丽，他们化精致为诙谐，
化仕学为奔放，蕴情感于故事，慨世风于悲喜。于是，演变为抒情的散曲和杂剧
的悲喜剧，来寄托他们的情感。
一、「大俗大雅」—奔放和诙谐。
元曲主要是唐宋大曲（大型歌舞剧）、唱赚（重叠一部歌曲反复歌唱）、诸
宫调变化而逐渐演变成的体裁。于是，元曲具有不忌重（重复）韵、平上去三声
通压韵脚、长短杂言、口语悝语、贴近民风、诙谐自由的特点。形成「文而不土，
土而不俗，诙而不媚」的风格，获得雅俗共赏的艺术效果。
在压抑的时代，文人是不能直接抨击时局，那么春秋笔法油然而生，乃至成
为一种体裁。元曲的严肃的思想中渗透了嘻笑，将微妙的机智和精粹的思维加以
提炼，让正经里带着调笑，谈笑中带有正经。正是「于嘻笑诙谐之处，包绝色奔
放文章」。
二、「花开两朵，共为一枝」—散曲和杂剧。
散曲和宋词非常接近，有些曲牌实际就是词牌（韵律要求上有些变化）。但
散曲有小令和套数之分。这「小令」和宋词的小令概念不一样。这里「小令」是
指单调的词，就是一支宫调的曲子。不是指字的多少来定。
如（蓝字为引用）：
【越调】天净沙 秋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这个【越调】的单一宫调和[ 天净沙] 单一的曲牌，就是小令。
如（蓝字为引用）：
【仙吕】[ 赏花时] 端午吟（套数）
端午江湖正赛船，粽子当餐血性传。击鼓忆屈原，神州儿女，雄起必当先。
[ 幺篇]
幸福生活盛世年，可有达人醉欲眠？
玩乐找新鲜，花天酒地，筋骨软绵绵。
[ 赚尾]
野心狼，还常现，亡我阴风时鼓煽。
兵阻金瓯一镜圆，快刀凶杀想重演。
大中华，岂许狂颠，护好龙人龙的天。
《楚辞》数篇，诵读防倦，联盟抗霸握强拳。
这【仙吕】的同一宫调下，按规定用了[ 赏花时] 、[ 幺篇] 、[ 赚尾] 三
个曲牌组合，就是套数。
注意没有，我用了[按规定]三字，这规定就是套数及杂剧中，在同一宫调
下，曲牌的顺序必须按规定顺序来填（后面将专题讲述）。
杂剧就是戏剧剧本，是叙述故事的。就是套数的扩展，填的规则也是同一宫
调下，曲牌的顺序必须按规定顺序来填。杂剧可在固定的曲牌的字数外，加上衬
字。这是便于唱歌，补足语气和表情，不能用于句末和停顿处，不占「重拍子」。
三、宫调和曲牌—搞懂后并不复杂。
宫调就是古代乐律，元北曲有七声配十二和律，但主要用「四宫五调」——
俗称「九宫」。
曲牌就是字数，句法，平仄、用韵的固定格式，必须和宫调配合一起用。
现列举宫调和曲牌，每个宫调下有固定的曲牌，是按顺序排列的，也是说套
数和杂剧的填写必须在同一宫调下，按一下顺序填曲牌（蓝字为引用）。
元杂剧常用的宫调有九个：仙吕宫、中吕宫、南吕宫、黄钟宫、正宫、双调、
商调、越调、大石调，各宫调下都有固定的曲牌。
黄钟宫
醉花阴，喜迁莺，出队子，刮地风，刮地风犯，四门子，水仙子又名古水仙
子，塞雁儿，神仗儿亦入南吕，神仗儿后，神仗儿犯，节节高又名接接高，节节
高犯，者刺古，柳叶儿亦入双调，寨儿令又名古寨儿令、塞儿令，六么令，九条
龙，兴隆引又名兴龙引，侍香金童，降黄龙衮，文如锦，女冠子，愿成双，倾杯
序，彩楼春又名抛球乐，昼夜乐，人月圆，红纳袄又名红锦袍，贺圣朝，金殿乐
三重又名金殿乐三叠、金殿乐三台，尾声即正宫？随煞尾，随尾，随煞亦入仙吕，
即双调？本调煞，黄钟尾亦入正宫、南吕，神仗儿煞亦入南吕。
正宫
端正好，滚绣球亦入中吕，叨叨令，倘秀才亦入中吕，白鹤子亦入中吕，塞
鸿秋亦入仙吕、中吕，脱布衫亦入中吕，小梁州亦入中吕、双调，醉太平亦入仙
吕、中吕，呆骨朵又名灵寿杖、灵寿歌，货郎儿亦入仙吕，转调货郎儿亦入中吕、
南吕，九转货郎儿，伴读书又名村里秀才，笑和尚又名笑歌赏，芙蓉花，双鸳鸯
亦入中吕，蛮姑儿亦入中吕，穷河西亦入中吕，黄梅雨即中吕？普天乐，菩萨蛮
亦入中吕，月照庭，六么遍又名柳梢青，黑漆弩又名学士吟、鹦鹉曲，甘草子，
汉东山，金殿喜重重亦入仙吕，怕春归亦入仙吕，春归犯，番马舞西风，普天乐
亦入中吕，锦庭芳，三转小梁州亦入中吕，尾声本在中吕，收尾，煞尾本在中吕，
随煞尾即黄钟、南吕？随尾，黄钟尾调本黄钟，啄木儿煞调本中吕。
仙吕宫
端正好，赏花时亦入商调，点绛唇，混江龙，油葫芦，天下乐，摊破天下乐
村里迓鼓，元和令，上马娇，游四门，胜葫芦上五体亦入双调，后庭花亦入中吕、
商调，河西后庭花亦入商调，柳叶儿入商调，寄生草亦入双调，青歌儿亦入商调、
双调，哪吒令，鹊踏枝，六么序亦入中吕，醉扶归亦入越调、双调，金盏儿又名
碎金盏，低过金盏儿，高过金盏儿，醉中天亦入越调、双调，雁儿又名醉雁儿，
一半儿，忆王孙，玉花秋，四季花亦入商调，穿窗月，八声甘州，大安乐，双燕
子即商调？双雁儿，翠裙腰，六么遍亦入中吕，上京马又名尚京马，绿窗愁又名
绿纱窗，瑞鹤仙，忆帝京，袄神急又名袄神儿，六么令亦入越调，锦橙梅，三番
玉楼人亦入越调，柳外楼，太常引，尾声，随煞，调本黄钟，赚煞，赚尾，赚煞
尾，上马娇煞，后庭花煞。
南吕宫
一枝花又名占春魁，梁州第七，隔尾亦入黄钟、中吕，牧羊关亦入高平，骂
玉郎又名瑶华令，感皇恩，采茶歌又名楚江秋，玄鹤鸣又名哭皇天，乌夜啼，贺
新郎，草池春又名斗虾蟆、絮虾蟆，红芍药，菩萨梁州，四块玉，梧桐树亦入双
调，玉交枝又名玉娇枝，鹌鹑儿，乾荷叶又名翠盘秋，金字经又名阅金经，楚天
秋，虾蟆序，摊破采茶歌，醉乡春，煞，尾声，收尾，煞尾调本正宫，随尾即正
宫，随煞尾，随煞，黄钟尾调本黄钟，隔尾随煞，隔尾黄钟煞，神仗儿煞调本黄
钟。
中吕宫带*者亦入正宫
粉蝶儿，醉春风* 亦入双调，迎仙客* ，石榴花* ，古调石榴花，斗鹌鹑* ，
上小楼* ，快活三，朝天子* 又名谒金门，朝天子犯，四边静* 亦入双调，满庭
芳，贺圣朝，叫声，红绣鞋* 又名朱履曲，鲍老儿* ，古鲍老* ，鲍老三台衮又
名鲍老衮，红芍药，剔银灯* ，蔓菁菜* ，普天乐即正宫？黄梅雨，柳青娘* ，
道和* 又名道和醉高歌* 又名最高楼，十二月* ，尧民歌* ，喜春来* 又名阳春
曲，摊破喜春来，鬼三台，播海令，古竹马，卖花声又名升平乐，酥枣儿，齐天
乐* ，红衫儿* ，山坡羊又名山坡里羊、苏武持节，四换头* 亦入仙吕，乔捉蛇，
鹘打兔，鸳鸯儿，货郎儿犯，尾声* 亦入南吕、般涉、越调，煞尾调本正宫，卖
花声煞亦入双调，啄木儿煞又名净瓶儿煞。
大石调
念奴娇，百字令，六国朝，卜金钱又名初问口，归塞北又名望江南，雁过南
楼，喜秋风，怨别离，净瓶儿，好观音亦入仙吕，催花乐又名擂鼓体，常相会，
青杏子即小石调，青杏儿，憨郭郎又名蒙童儿，蒙童儿犯，还京乐，催拍子，荼
縻香，蓦山溪，女冠子，玉翼蝉，鹧鸪天，灯月交辉，喜梧桐，初生月儿，阳关
三叠，林里鸡近，随煞即黄钟？尾声，煞尾调本正宫，带赚煞，雁过南楼煞，净
瓶儿煞即中宫？啄木儿煞，好观音煞，玉翼蝉煞。
商调
集贤宾，逍遥乐，挂金索亦入黄钟，金菊香，醋葫芦，梧叶儿又名知秋令，
百字知秋令，浪来里，高过浪来里，贤圣吉，，双雁儿即仙吕？双燕子河西后庭
花，望远行，贺圣朝，凤鸾吟，凉亭乐，上京马，酒旗儿即双调？皂旗儿，八宝
妆，二郎神，水红花，侍香金童，定风波，玉抱肚亦入双调，秦楼月又名忆秦娥，
桃花浪又名桃花娘，满堂红，满堂春，芭蕉延寿，古调水仙子，尾声，浪来里煞
随调煞，高平煞，高平随调煞。
越调
半鹌鹑，紫花儿序，金蕉叶，调笑令又名含笑花，小桃红，秃厮儿又名耍厮
儿、小沙门，圣药王，麻郎儿，络丝娘，小络丝娘，东原乐，绵搭絮，拙鲁速，
天净沙又名天净纱，鬼三台又名三台印，耍三台，雪里梅，雪中梅，酒旗儿，眉
儿弯，送远行，寨儿令又名柳营曲，黄蔷薇，庆元贞，古竹马，踏阵马，青山口，
郓州春，看花回，南乡子，梅花引，凭阑人，糖多令亦入高平调，尾声，收尾亦
入双调，煞，随煞，天净沙煞，眉儿弯煞。
双调
新水令，驻马听，驻马听近，沉醉东风，雁儿落又名平沙落雁，得胜令又名
凯歌回、阵阵赢，乔牌儿，甜水令又名滴滴金，折桂令又名秋风第一枝、天香引、
蟾宫曲、步蟾宫，百字折桂令，蟾宫曲与折桂令不同，锦上花，河西锦上花，碧
玉箫，搅铮琶，清江引又名江儿水，步步娇又名潘妃曲，落梅风又名寿阳曲，乔
木查又名银汉浮槎，庆宣和，水仙子又名凌波仙、湘妃怨、冯夷曲，河西水仙子，
庆东原又名庆东园，沽美酒又名琼林宴，太平令亦入正宫，夜行船，挂玉钩，挂
搭沽又名挂打鼓，挂玉钩序又名挂搭序，挂搭鼓序，荆山玉又名侧砖儿，竹枝歌
亦入南吕、黄钟，春闺怨亦入商调，牡丹春亦入正宫、商调，对玉环，五供养，
月上海棠，殿前欢又名小孩妇儿、凤将雏，殿前喜，凤引雏，月儿弯，行香子，
天仙子，天仙令，蝶恋花，神曲缠，金娥神曲，醉春风，间金四块玉，减字木兰
花，快活年，朝元乐，沙子儿摊破清江引，海天晴，一机锦亦入南吕，好精神，
农乐歌兼破雁儿落，动相思，二犯白苎歌又名三犯白苎歌，新时令，十棒鼓，秋
江送亦入商调，袄神急，楚天遥，播海令，青玉案，皂旗儿又名皂旗令，即商调？
酒旗儿。枳郎儿，川拨棹，七弟兄，梅花酒，收江南又名喜江南，小将军亦
入仙吕，拨不断又名续断弦，太清歌又名太平歌，汉江秋又名楚江秋、荆湘怨、
荆襄怨镇江回亦入中吕，阿忽令，阿纳忽又名阿那忽，风入松，一锭银，胡十作，
乱柳叶亦入中吕，豆叶黄，豆叶儿，捣练子又名胡捣练，万花方三台，小阳关，
早乡词，石竹子，山石榴，醉娘子又名真个醉，醉也摩挲，相公爱又名驸马还朝，
小拜门又名不拜门，金盏儿又名金盏子、慢金盏，大拜门，也不罗又名野落索，
小喜人心，大喜人心又名喜人心，风流体，忽都白又名古都白，倘兀歹又名唐兀
歹，青天歌，大德歌，大德乐，华严赞，得胜乐又名德胜乐，亦入仙吕。山丹花，
鱼游春水，骤雨打新荷，河西六娘子，庆丰年，秋莲曲，高过金盏儿，落风花，
珍珠马，雕刺鸪又名雕剌鸡，挂打灯，一緺儿麻，枣乡词，尾声，收尾，随煞即
黄钟？尾声，本调煞即黄钟？随煞，转调煞，煞，鸳鸯煞，离亭宴煞，歇指煞，
离亭宴带歇指煞。
说明：各曲牌在实际运用时，要注意：曲牌和词牌一样，可以「增损字」，
填时在曲牌名前面注明「增字或减字」即可。
曲牌有固定作用的，有的可以作套数的首牌（排第一的曲牌），那没有规定
可以作首牌的，是坚决不能用于排第一。
有的曲牌可以作为杂剧的楔子，规定不能用于楔子的，坚决不能用于楔子。
必须按顺序填，不一定是以上宫调下曲牌排第一非要作为首牌，固定顺序中，
有的不是排第一，但是可以作首牌，那么，在固定格式中，排在其前面的曲牌就
不能用在其后，只能在其后的曲牌里寻找适用的曲牌。如：仙吕宫里，[ 点绛唇
] 可以作为首牌，那么，排在前面的[ 端正好] 和[ 赏花时] 是绝对不能在套数
和杂剧里排在其后，其后只能是固定顺序中的[ 混江龙] [ 油葫芦] [ 天下乐]
[ 摊破天下乐] [ 村里迓鼓] [ 元和令 ] [上马娇] ..（依次或跳次）排列填曲。
四、用韵和衬字—模式里的自由。
曲牌的韵的模式比宋词的要求多，极少的有对仗要求，但主要是曲谱里增加
了「去声「的要求。如：[ 货郎儿] 的谱子：
××××平上去（△），×××、平平去上（△平），×平×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去平（△上）。
说明：「×」可平可上可仄。
平上声可互用。但在句末叶韵字声上要注意，若标有可用平者标「上（平）」，
平可用上者标「平（上）」才可通用，非末叶韵字不论。若末叶韵字只标有平，
就不能用上声。
去声特别重要，必用去声标「去」。
连标三个「×××」，须平仄分配调谐，不宜连用三平、三仄。
韵位标「△」，可叶可不叶标「▲」，句中暗韵标「∧」。
元曲有固定的韵谱，一般用《中原音韵》。
点击我查看《中原音韵》
衬字前面讲过，我的杂剧中也进行说明，这里就不阐述啦。《让子弹飞》楔子，
[bbs]thread-3630457-1-1.html[/bbs]
既然有以上这多要求，为什么又说元曲自由呢？
一是，不避重复的韵脚。二是，平上去声可以通压，比唐诗宋词灵活，更容
易上口。三是，可以无限衬字，可以自由抒发情感，体现个性。四是，多口语悝
语，符合大众口味。五是，用语多诙谐，多有男女调笑，深得民间喜爱和流传。
五、宫调的情绪—音乐的灵魂。
不同的宫调有不同的情绪感染力，比如（蓝字为引用）：
仙吕宫唱：〔清新绵邈〕 南吕宫唱：〔感叹伤悲〕
中吕宫唱：〔高下闪赚〕 黄钟宫唱：〔富贵缠绵〕
正宫唱：〔惆怅雄壮〕 道宫唱：〔飘逸清幽〕
大石唱：〔风流蕴藉〕 小石唱：〔绮丽妩媚〕
高平唱：〔条畅晃漾〕 般射唱：〔拾缀坑崭〕
歇指唱：〔急并虚歇〕 商角唱：〔悲伤宛转〕
双调唱：〔健捷激袅〕 商调唱：〔凄怆怨慕〕
角调唱：〔呜咽悠扬〕 宫调唱：〔典雅沉重〕
越调唱：〔陶写冷笑〕
有道：「诗庄、词媚、曲谐」。读元曲，听杂剧，最大的乐趣在于体会那个
时代的风情，透视出鲜活的人生百态。
凡文学也好，韵诗也罢，惟有形成风格，才能成为流传千古的体裁，才能具
有其感染力。
元曲，经过历史的打磨、溯风而出，而体现其奔放和诙谐，在民间而调笑沧
桑。民间如泥如土如尘，元曲正是这样踏泥而来，突破典雅含蓄，插科打诨，泼
辣地绽放其豪放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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